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念到一百岁有什么用处呢?
「人之言曰:『为君难,为臣不易。』如知为君之难也,不几乎一言而兴邦乎。」
下面孔子再答复相近的意思。「为君难,为臣不易」,定公是鲁君,为国家政治,孔子不谈闲话,为国家办事者是臣。今日不讲君臣,其实也是如此,如总统是君,各部院长等是臣。
古人说过,周朝末年人心乱得不成话,今日之下也是如此,做官为了荣耀,即使做小官也比做人民好,官愈大愈好,为君更好,当宰相更好,光耀门庭,这完全是大错误。如今治国也是这个原则,做官不是为荣耀这回事。国家必须有人民、土地、主权,既有人民、土地,人民同居生活,须让他有良好的政治,无非一个「安」字,彼此相安没有其它,政治未有好过「安」字,如果政治不安,即使一天得一金砖,而做奸盗等,这个社会安吗?难安。叫百姓安了,领袖办事者也少操心,大家安。今日如何得安?你若以为安,就是私心滔滔。
安是公安,既是公安,做国君好不容易,不是叫你国君享福,故书云:如临深渊,如履薄冰。就怕办错事,故云为君难。办事者不受领导,错了也不行,故说为臣不易。今日做官者没有一个不挨骂的,戾气满天,怨声载道,全球有个一好东西吗?今到选举时,原来是要选贤与能,今日来了孔圣人,无钱选举也没用。「为君难,为臣不易」这两句话是古人说的。办不好不能公安,若能听这话入到心而照办,当时虽不能兴起来,也不会亡国,这句话就和兴邦很近了。
「曰:一言而丧邦,有诸?」
鲁定公又问:一言而丧邦,也是古言语。有诸,有这话对不对呢?
「孔子对曰:言不可以若是,其几也。」
孔子对曰,言不可以若是,不可以说得如此肯定,其几乎,可是相近,又拿出古言语来了。
参考考证,韩非子难篇,列国最盛是五霸,晋文公是五霸之一,晋文公的后代平公时,闲时与群臣喝酒取乐,这是人之常情,到高兴时,晋平公就说为君的乐处是什么呢?这一个乐处,说乐好还是不好?尧舜是战战兢兢,不乐。范仲淹也有乐处,后天下之乐而乐,大家多乐了,当领袖的才乐,这是与民同乐。尧舜的不乐或后天下之乐,二者都好。晋平公说:我说的言语,没有人与我反对的,都照办,这是乐。今有人说我过错,我就不乐,乐人的恭维,如此社会,人情会好吗?这是小人心理。师旷是音乐家,若祭太庙都有乐师,师旷为了学乐而自己把眼睛刺瞎,以便专心少分心。师旷一听晋平公说这话,将随时抱着的琴,撞你这个无道昏君,你说出话来给国家好,大家不违,那固然好。若国君说不好的话而大家不违背,那不是要亡国吗?平公认错。
「人之言曰:『予无乐乎为君,唯其言而莫予违也。』如其善而莫之违也,不亦善乎。如不善而莫之违也,不几乎一言而丧邦乎?」
古人说过,我为君没什么好处,好处是我说什么没有人反对我的,这一条好。孔子就解释了,你说出好,对百姓有益,大家不违背,固然好。你说出不好的,大家照办,怎能不败国误民?说这句话不是当时就丧邦,但已经就近了。
现在风俗,什么人提倡的?你们在那里学来的?你们终日看报,投稿者为稿费,无中生有,十之八九隐善扬恶,现在兴这个。兴这一字就大坏,大家跟着去干坏事吗?说听这节书,若以为这种办法好,就得亡国,家庭也得败家,因为国无正直的人谏正,国必亡,家没有懂事的人,任家人在外乱为,家必败。今讲家庭革命,家也不要了,但是你还有自身啊!他人有身,吾等不管,他们不知有身,他们得其所哉,爱干什么就干什么,一时快乐,将来必得恶果,有刑警队来处理。纵使法律漏了他,花报过了,但是死后也入三途,天网恢恢。任何历史,都辩不过因果。你学佛,信因果,就好办,你不信因果,吾也不知如何。因果是佛说的,佛比你如何?你念孔子书,比孔子高明吗?孔子也讲因果,五经上都有说,如:积善之家必有余庆,积不善之家必有余殃。今日报纸不讲因果,蛊惑人心,今日说不爱国、爱家,连自身也不要。身原是邪见之一,但还要借假修真,解铃系铃全在这个时候修。凡是说你过错的是你的善友,反之就是想要你跳火坑。
【十三.十六】
叶公问政。子曰:近者悦,远者来。(537)
「叶公问政。」
叶,音设,是楚地的一个地点,如今还有叶县,那时是小诸侯。楚大国,叶靠着楚家,成天不安。楚在江以南,交通不便利,文化与今日不同,那个时代又没有报纸,所以孔子周游列国,各处去宣传中国文化。孔子去叶时,中国文化对待楚比较差,中国拿楚当外国,吴、秦也当外国,他们有他们的一套,对中国文化不太懂。孔子到叶,叶公问孔子有关国家的政治。孔子要到叶,先有预备,孔子早知叶国的政治。曲礼说:入国问境,入境问俗,入门问忌。所以入门要先问姓,台甫、令尊,免得犯讳。
「子曰:近者悦,远者来。」
「近者悦」,春秋列国以人民众多,国家才能强盛。近指本国的人、边疆的人,在你近前的人,对你办的政治都高兴,才不上别的国家去。「远者来」,别的国家的人也来。正是因为叶这个国家不如此,近者不悦,远者不来,楚瞪着眼,找麻烦,国境日日缩小,所以孔子是对叶的情况作如此说。
今日的堕胎,节制生育,嫌人多,为国者必须往远处看。
参考余论,梁氏旁记,「徐氏缵高曰:『楚疲其民,以蚕食中国,夫子因叶公之问以止之。』以争郑县陈指来远之事。而不知方城、汉水之间已有不悦者。子胥覆楚,白公作乱,是其明证也。」
【十三.十七】
子夏为莒父宰,问政。子曰:无欲速,无见小利,欲速则不达,见小利则大事不成。(538)
「子夏为莒父宰」
我们在此学文义、学事故人情,至于考据则在有空闲时可以考一考。例如考「莒」,考据的文字就很多。莒指今日的临沂县,日照、莒县连着,怎会上到鲁的西边?同地名很多,考据出在何地,也能有大关系,但可以不问。
「问政。」
子夏在莒父这一县任宰官,办国家政事。此时莒归三家,政治乱,他所用的人才多是孔子的学生。子夏为莒父宰官,请问孔子办理这个县的政治方法。
「子曰:无欲速,无见小利,」
孔子说办政治,别求要快。何时说什么话,不一定,如孔子另外有说:敏于事而慎于言。如此说不是矛盾吗?所以该怎么说不一定。
「无见小利」利不是指求财,是指利益,得到什么好处,如学佛说的自利利他,不是要你求发财。孔子说了这二个条件,下面再解释为什么。
「欲速则不达,」
「欲速则不达」,错乱不只是一天造成的,得病如墙倒,快,也不是一天得的;去病如抽丝,一副药就治病好的很少,所以必须慢,所谓:三分吃药,七分调养。想一下子就把政治办好,办不到,而且会出乱子,积非成是已久,当时就改,百姓也不以为然,如王安石变法下台后,司马光想改就有人劝要慢改。
「见小利则大事不成。」
见小利,见小好处,那大好处就得不到,大事不成。仁者为政,百年也才可以胜残去杀,这必须有政治经验,也必须有历史经验,开国都须兵马刀鎗,之后要稳定须若干时间。如汉高祖之能,几乎亡于吕后;唐太宗一死,几乎亡于武则天。图小利大事不成。参考发明四书说。如元朝统一中国,时间太短不行,清朝虽有杨州屠城,杀人也不少,但是在康熙六十年,乾隆六十年之间,全用文治,虽然嘉庆起了天理会、八卦拳等乱事,但是清朝已打下三百年的基础了。如盖房屋,基础打不好,几年就塌了。
【十三.十八】
叶公语孔子曰:吾党有直躬者,其父攘羊,而子证之。孔子曰:吾党之直者异于是,父为子隐,子为父隐,直在其中矣。(539)
「叶公语孔子曰:吾党有直躬者,其父攘羊,而子证之。」
人都有爱桑梓的心意,今日则不是,现今本国人专说本国的坏处,称洋人为爸爸,国家未亡先丧良心。叶公虽不好,也谈他的国家。吾党,指他的叶国。有直躬者,此人姓躬,古时躬作「弓」,直躬者称直躬,我们国家有一位弓某人,很直爽。直是好处,如何直法呢?他的父亲偷了人家的羊,打官司得有证据,他儿子出来当证人,大公无私。
讲到此处,吾为你们说说。你们大家说会办事,吾说办事难。你们说,叶公他夸耀本国的事,你要如何应对?孔子这套很麻烦,方法就是「博我以文,约之以礼」。说政治的事太多了,所以吾编常礼举要,大家也没有记住。孔子的学生中,最高明是颜子,孔子提倡仁,答复颜子:四勿,就是答一个「礼」字,所以知道礼的重要,你要是懂了礼,就可解决一切。
叶公说这件事,就是赏识的意思,直躬很好很直。又有人来说,直躬他正直大公无私,因为直躬他父亲偷羊有罪,必须杀头。杀是对还是不对?你们不明白事故人情,不懂书里意思,如何办事?你们说会办事,那是见取见,正是邪见。官府要杀他父亲时,直躬请求替他父亲死,直躬是又直又孝,给你们判判,这是孝还是不孝?叶公一听,赦免了直躬。
「孔子曰:吾党之直者异于是,父为子隐,子为父隐,直在其中矣。」
孔子说,我们那里也有直爽人,与你们这里不一样,儿子有了错处,父亲藏起来,父亲有错处,儿子也把父亲掩藏。我们的直与你们不一样是这个直法,你们这里是父告子,子告父。
这个问题要解决,可以去看礼记,参考考证刘氏正义,引礼记檀弓「事亲有隐而无犯」,事奉在上的,只要有什么事都隐着,父母有过则几谏,见志不从,又敬不违。郑玄注说:隐谓不称扬其过失也。暗着说,不向着人说。朋友也是如此,向着外人说是扬恶,朋友尚且如此,何况父母?闵子骞的父亲想休掉他后母,子骞劝谏说:「母在一子单,母去三子寒」,这是几谏。
又参考盐铁论,父子是天伦,所以要隐而不宣。果然大家都懂礼,事情就能解决,古代中国的民法、服制,都遵循礼经,所谓「遵礼成服」「遵制成服」。若呆板说,又怕你们学了出毛病,例如左传说石碏大义灭亲,和此章有矛盾吗?俗语云:家丑不可外扬。这句话就足以包括了。
【十三.十九】
樊迟问仁。子曰:居处恭,执事敬,与人忠,虽之夷狄,不可弃也。(541)
「樊迟问仁。」
先讲文理,然后讲意思。这段争执少,樊迟以前也曾问过,这次所问意义大,问的是仁。孔子之学以「仁」为主,多人问而孔子答各有不同,颜渊也问仁,答的最简单,但包含最重要,四勿就是约之以礼,礼是对长者应如何,对幼者应如何等。非礼勿视,报纸、电视的坏广告看不看?若做不到,有什么用?要在改变心理,四勿做到就足够了。
「子曰:居处恭,」
现今所说似乎比四勿难,其实比较容易。樊迟如此问想必有原因,究竟为何我们不知道,这一点不必妄谈。儒家坏在南宋的儒者,妄改经典。我们学论语,跟孔子学,所以说「孔学」,但是现今的孔孟学会,究竟学什么人?因为孟子隔孔子很远,孟子阐扬孔学,跟子思学,孔孟的学说有所不同。朱子注大学、中庸云「子程子云」,跟程子学,那是程学,程子则是孟学,怎能是孔学?我们真学佛,必须先立住人格,「仁」是人格的基本,必得有己有他。
「居」,在家不做事时,安居,在家庭、屋内坐着都是安居。「居处恭」,恭是在心,心绝不能懈怠,屋里虽没有一人,但如十目所视,十手所指,我们在人前人后就不同,虽未害别人,却害你自己,日久心中无恭无仁,到了社会上,一举一动就不会想到别人。学了不照办,学千年也没用,如同树没有根柢。
「执事敬,」
「执事敬」,不问公家、家庭等,大小事一律敬,敬是表现于外,并不是没有内,而是先要有内,然后才有其外,必须先存心诚,内外如一,办事该办就办,不该办就不办,何者该办?何者不该办?懂得礼就行,就是四勿。现今人说:办事必须尽责任,应办「尽」,全都要办,一丝一厘也不能闪下。不是你办的范围你少管,不在其位,不谋其政,若他人托你,你可以办,否则是干涉,就是侵略。如今社会往往是自己的责任不尽,专挑他人的事,大家要学:不是你范围内的事,少多事。不尽责是虚费公款,多管他人事是扰乱社会。
「与人忠,」
「与人忠」,与对方有关系,互相对待的事,问的是什么事并没有指出?指的是相处,相处要忠,不能欺骗人,必须忠实,合则留,不合则去,不能欺骗人。这三条是做人的道理,大家回去自省,有则加勉,三条做到,就算人,都是双方的事。
「虽之夷狄,不可弃也。」
「仁」只可在中国讲,若化外之邦,只受艺术教育,不谈德育,中国自古以来以德育为根本,否则「羿善射,奡荡舟,俱不得其死然」只有艺术不行,眼光短浅。现今的原子弹,死光弹等,各为自己的国家,自私自利,最终同归于尽而已。
这三条做到,「虽之夷狄」虽然到了没有受中国文化的地处,你做自己的,他们做不做,不管。「不可弃也」守住我们这一套,就是这样干法。不论他给我们戴什么帽子,例如说我们落伍等等,仍干我们这一套。
学佛也不离这一套,大家学净土,心净则土净,若居处不恭、执事不敬、与人不忠,这心如何净?能带业往生就万幸了。
要放假了,劝诸位常自省,有则改之,无则加勉!
【十三.二十】
子贡问曰:何如斯可谓之士矣?子曰:行己有耻,使于四方,不辱君命,可谓士矣。曰:敢问其次?曰:宗族称孝焉,乡党称弟焉。曰:敢问其次?曰:言必信,行必果,硁硁然,小人哉,抑亦可以为次矣。曰:今之从政者何如?子曰:噫,斗筲之人,何足算也。(543)
子贡言语科大哲,他问的方法我们不会。孔子到卫,子贡想问孔子是否要在卫国做官,而问「伯夷叔齐何人也?」,孔子说:仁人。子贡便知孔子不在卫作官。
「子贡问曰:何如斯可谓之士矣?」
「何如斯可谓之士矣」,士是好学读书的君子,无事可干,有事也才刚步入去做。从前选举,选有德行者,而且必得求过学的人,子路说何必读书然后为学,孔子说必得求学。士到后来如何?从前是士农工商,农工商都有职业,士是后补职业,所以孟子说:有恒心无恒产,先栽培士的心,并不是说要永无产业,渐渐才有职业。办政治不是坏事,政治会坏是人办坏,政者正也,为政者端正才能公安。子贡随孔子周游列国,问士,问得低,其实意不在此,观察孔子所答的内,便知道子贡所问意不在此。
「子曰:行己有耻,使于四方,不辱君命,可谓士矣。」
孔子答「行己有耻」,行为有道德。先学「耻」字,为什么提这个字?自己的行为,要先学耻,耻最要紧。八德,先提耻。自己什么事都没做时,虽然对象少,还有自己,自己的一切行动,你必须知耻,错一点就是奇耻,不能见人,所以先要有耻。今日扰乱社会的人,毛病在「无耻」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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