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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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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8-2-21 21:41: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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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州和尚问他:“汝吃粥了也未?”你早上喝粥了吗?他说:“吃粥了也。”赵州和尚说:“洗钵盂去。”就是说洗碗去吧,刷碗可以悟道的。就这一句话,“学人有省”,这个问话的人当下就顿领玄旨,实现了由生灭心到平常心的突破。——这就是赵州和尚的慈悲心。
赵州和尚的慈悲心到现在可以说正在恩泽全球,因为在欧美学禅的人,他们所参究的公案主要是赵州和尚的。明海大和尚前些天从关中捎来一封信给老和尚,在信中提起赵州禅法的特殊价值,老和尚说大和尚信中这样讲:“赵州和尚是活在全球禅者心中的最重要的祖师。”这就是赵州和尚的慈悲心的影响。我们大家能来赵州道场参加夏令营熏修佛法,应该说它的源头依然是赵州和尚的慈悲心。只不过他的慈悲心,不是可以用语言、用智思来理解的。但到底有多奇妙呢?到现在为止,我还没有办法接近和体会到它。
昨天上午,听了法缘法师讲的《十二时歌》,我很受启发,尤其是受我们营员的启发。我看《赵州和尚语录》十几年了,每次读到《十二时歌》都感到特别痛快,特别开心,觉得很过瘾。为什么会有痛快淋漓的感受,我自己也说不清,也许是因为对赵州和尚的境界坚信不疑的缘故吧。明明轻松地安住在平常心中,却偏偏说得凄凄惨惨,哎呀,真是觉得过瘾、痛快!但是昨天我们法缘法师用非常通俗易懂的语言给大家解释了十二时歌的内容,应该说在某种程度上伤害了很多营员刚刚建立起来的信心。当时我也很困惑,因为以前从来没有从这个角度理解过《十二时歌》。我是站到讲台上才忽然起了疑情,为什么?我们赵州和尚真是一位疑情大师!他的智慧从古到今没有一个禅师怀疑过。也有很多禅师、很多学禅有境界的人来拣择古代禅师的得与失,哪些是彻悟的、是圆融的,哪些还没有彻悟、还不圆融,但是直到现在为止,还没听说有哪一位敢对赵州和尚有一言微词。(众笑)而且在传承整理《赵州和尚语录》的历代祖师当中,包括近代学者,没有一个人敢把《十二时歌》踢出去,尽管有些人说那可能不是赵州和尚写的,因为那似乎和赵州和尚的境界太不相应了。但是真正懂赵州禅的人不敢否定它,这是为什么?我觉得这本身就是赵州和尚对我们无尽的慈悲。他一定要掀翻我们对于平常心的简单理解,彻底让我们不再去执取一个叫平常心的概念,或者去执取一个我们想象的、光明的、广大的状态,如果我们那样执取的话,那就是真常外道,与常见外道无异。
所以说,平常心的境界是不可以执取的,只是相对于我们生灭不停的凡夫心而言,圣者的境界称为平常心。而且,平常心是不可认知的,为什么?因为它不属于心的对境。平常心是我们的心体,它没有能所,不是一个能所相待的心,超越了一切差别、一切现象、主体和客体、能知和所知,是不可以想象、不可以比拟、不可以缘虑的。
当然,在基础学修阶段,我们说生灭心止息了就是平常心,所谓“诸行无常,是生灭法,生灭灭已,寂灭为乐”。寂灭了生灭心,停止了生灭心以后的那个状态,叫平常心。对于平常心,六祖大师讲:“无念、无相、无住。”它并不是一个可以比拟、可以缘虑的状态。很多大禅师留下的《十二时歌》,所表达的大多是念念平常心的状态,但是赵州和尚恰恰说了一个戚戚哀哀的、不唧溜的《十二时歌》,这叫舍真入俗。《维摩诘经》里讲:“若菩萨行于非道,是为通达佛道。”
彻底放弃平常与不平常的两边,这是赵州和尚的深意。当然我这样说,如果赵州和尚听了那肯定也是要打棍子的,尽管赵州和尚很少打人。有一次有位学人来给赵州和尚顶礼,赵州和尚就打了一棍子。一棍子下去,那学人就说:“来顶礼老和尚是好事啊!”赵州和尚说:“好事不如无。”临济禅师也说过:“无事是贵人。”所以,对于我上面的诠释,希望大家把它忘掉,我所说的显然也不符合赵州禅师的意趣。
那么到底平常心是什么状态呢?为什么赵州和尚说了一个不唧溜的《十二时歌》?为什么?如果我们把这个问题蕴在心头,也许稍稍能符合赵州和尚对我们的要求。
我们平常的生活又是一个什么样的状态呢?其实我们平常的生活是生灭心的状态,是永无止息的生灭心的活动。这个生灭心的状态没有一个起点,如果我们没有悟得平常心,也永远不会有一个终点。这个有形有像世界最普遍的特征就是无常,这个无常的世界最基本的两个要素就是生和灭。对于人来说就是生与死,对于事物来说就是发生和结束。广说就是生、住、异、灭,生命就是生、老、病、死,这是万事万物最根本的规律。
这个生灭状态的另外一个层面就是能与所,有能认识的心和所认识的境。大家体会一下,我们所说的世界都是我们每个人认知的世界,离开我们每个人认知世界之外的世界,我们大家不知道,也没有人能知道。我们所知道的世界只是我们认知的世界,我们所理解的佛法是我们每个人自己的佛法,不同于释迦佛的佛法;我们说的赵州和尚也都是我们能认识到的赵州和尚;我们所说的任何学问每个人都各个不同,这是一个不需要证明的现实,但就这一点需要我们仔细体会和认真反省。
能与所,具体到我们这个世间就是心与物,就是生命和非生命,或者精神与物质。如果从这个角度来看东西方文明,西方文化的重点在于对物的认识,对外境的认识,是一个向外攀缘的心。西方文化是我们现在人类文明的主体,是现代文化的主要内涵,它已经打破了东西方的界限。反观我们的现实,那真是迷心逐物的生活,不认识我们的心,一味贪求对外在世界的认知和控制,全然是迷心逐物的境界。
我们东方的文化又是怎样一个特性呢?东方文化重在对心的认知。古印度人特别尊重宗教,向往涅槃,向往寂灭,所以,在生灭心中,古印度人侧重于灭。在生灭心中,中国古代的智慧重在生,所谓“生生之为易”。东方智慧是以修心为核心的,印度人的文化是要离开现实生活到坟地和苦行林里去修行,而我们中国古代的智慧是在现实生活中来修心。我们老和尚提倡的生活禅非常符合中华民族的智慧传统,“在生活中修行,在修行中生活”,就在我们现实生活当中,在喜怒哀乐当中,在家庭中,在各种职场、各种事业的追求当中,去培养平常心。
当然,生活中的平常心不像禅堂里参悟的、不像公案里所讲的。因为生活的前提是生灭心,是妄想执著心,在这里真正找一个平常心,说到极处是找不到的。但是如果我们不去追求它,那么我们的心就会更加泛滥,就会天天生活在躁动和悲苦中,所以我们又必须建立生活层面的平常心。老和尚提了非常多的方案,有做人做事的二八方针,从做人来说,信仰、因果、良心、道德可以作为对治我们极度造作的喜怒哀乐的有效方案。为了调伏这一颗狂傲不羁的生灭心,我们要建立对三宝的信仰,然后按照因果的规律去生活,在生活中不断地养育我们的良知良能,努力坚守道德底线,过有道德的生活。我们做人的道德底线标准非常具体,这就是五戒。
在做事中如何练习平常心呢?大家应该知道,我们每天唱的:“以感恩的心面对世界,以包容的心和谐自他,以分享的心回报大众,以结缘的心成就事业”,就是在生活中不断培养感恩心、包容心,不断地把自己的资源、自己的财富、自己的禅悦法喜、自己的知识和经验与大家分享,生活中用布施来对治我们根深蒂固的功利心。在工作中不要把工作当工作,要把工作当成修心的道场。因为一切事情的核心都是人,我们做事情是要为人服务,解决人的问题,在做事情中要与人合作,要为很多人负责,说到底一切事情都是以人为核心。我们在与人与事打交道的过程中,都是我们的心在起主导作用,事实上都是以我们的心为核心,所以要有一颗结缘的心,把握心这个要点。
如果我们在生活中能不断落实老和尚提出的做人与做事的这八个方面,我们就能呈现出和谐的、与法相应的身心状态。我们以此为起点再来深入学习经论,参悟祖师的公案,发起参悟真实平常心的疑情(——到底什么是平常心?心到底是怎么生怎么灭的?生灭心的主体是什么?如何由生灭心转化为平常心?抓住这些问题穷追到底,绝不轻易放过。)就能从基础的学修,逐步达到祖师开悟以前的生命状态,真正进入学习祖师禅的阶段。
这是我们由生活禅的学修,逐步进入祖师禅的大致方向。我就讲这么多,下面我想听听大家的问题。(掌声)
营员一(男):明影师您好!非常感谢您的开示,我有一个问题,您说的心和物是不二的,西方文化对于物的追求,那是不是也是一种对心的追求呢?因为心和物是不二的,我们对物不该追求,是不是对心也不该追求呢?
明影法师:对,你问的问题非常好,你请坐。
心和物是不二的,但也是不一的。心不是物,物当然也不是心,这是一个方面,这是事实;但是心不离物,物不离心也是事实。这两者我们不能把它打平,所以我们总是在心与物的对立与统一中纠结。当然,在对外在事物的追求中依然可以炼心,即便有人一心追求外在的功名利禄,他依然也要提高修养,因为不提高修养,他就不能很好地获得外在的成就,这是毫无疑问的。
内与外两者间并没有截然的界限,虽然没有界限,但是侧重点不同,发心不同,方向不同,结果就会全然不同。我们以一颗不自知的心去认识外境,永远不会有终极的答案。因为我们以不认识的心去认识外境,认知的主体不清楚,那么我们对客体的认识就永远是相似的。我们也许可以无限接近,但是永远没办法达到最终的真实。唯一的出路就是转过身来,返究其心。先认识了我们的心,这时才能超越心与物的对立,达到既认识心又认识境的目的,这是唯一的出路。“苦海无边,回头是岸”,就是讲的这个道理。(掌声)
所以,在禅宗的基础修行阶段,究心是对的,逐物是错的。但在禅宗修行的高级阶段,求心与求物都不对,正如南泉禅师所说的,“拟向即乖”。
营员二(女):明影师父您好!我有一个疑问,就是这两天读《十二时歌》,里面提到的平常心,和我们夜话时明证法师说的“平常心是道”,好像与您说的平常心不太一样。明证法师当时举了一个例子,说有人打了你一下,然后你起了嗔恨心。打了你一下之后,我们起的第一个知觉的反应,被打了一下,他说这个是平常心,而起的嗔恨心,已经是第二念的事情了,这是分别心。在《十二时歌》里面,赵州和尚同样有些美丑的观念,那是否也是第二念?我见到一个人,第一念是平常心,那么我说他美还是丑的时候,我已经起了第二念,因为那是我有了美丑的观念之后才进行的评判。
我想到的第二个问题是说,我们在讨论赵州和尚《十二时歌》的时候,是已经建立在赵州和尚是得道高僧这样的先见上面,我们认为赵州和尚的《十二时歌》是在他已经是禅者的第三层境界——见山是山、见水是水的境界了。但事实上,是不是正是因为我们的分别心才产生这样的想法?因为我在来的时候,在看法国的一个美学专家写的一本书,他在里面提到说,他这一生都在追求以童真的眼睛去看这个世界。但是你真的把一幅孩子的画拿给我们的时候,你告诉我说是毕加索画的或者是一个十二岁的儿童画的,我的评价是完全不同的。这是我的一个疑问,请法师给予解答。(鼓掌)
明影法师:首先,我个人不认为在我们现有的生灭心的状态当中有一个叫平常心的东西,就好像我不认为波浪会有起点,或者第一个波浪是没有起伏的,或者在波浪相续当中前波和后波之间有个纯粹的水的空档,我不这样认为。在凡夫生灭心的境界中永远没有间歇和真正意义的起点。我们现在正运作着的身心机制是“无明缘行,行缘识,……”,是极其复杂和飞速变化的生灭心,这里面并没有一个状态是真正的平常心。因为我们任何的感知和思绪,哪怕是刹那的体验都有能所,都是因缘所生,都有条件,有条件的心就不是平常心,这是毫无疑问的。在这个问题上一定不能含糊,必须要深细的抉择,此其一。
第二个问题,我们对赵州和尚的认知,并不因为他是赵州和尚我们才这样认知,是因为他的智慧在他的公案中处处流露,而且互相印证,这是经过了一千多年的质疑的,而且是经过了对真理可以不惜生命的大禅师们的不断参悟。并不是因为我们主观上把赵州和尚推到一个佛的境界,而是他自己的智慧,是他自己圆融无碍的智慧的表达,使我们确知了他的境界。对于佛陀,我们也应该抱着这样的态度。我们并不是因为佛陀是佛陀才来尊重他,而是因为他对众生的教化,他传给人类的宝贵教法,他无限的智慧与慈悲,对我们生命的滋养,才不断地激发我们对佛陀无限的感恩和尊重。这就是为什么一个学佛的人学得越久就越尊重佛陀,而一个初学者是没办法建立那种完全不动摇的、可以为之抛家舍业的信心与力量的原因。一定要经过不断地学习佛陀的言教,才能建立深刻的认识和信心,这种认识一定要在自己内心中,在自己的思维中,在自己的生活中,在自己体验中不断地得到了验证,这种感恩和认知才能建立。
再有一个问题,赵州和尚的《十二时歌》,当然是可以从文字层面解释,文字是工具,是语言,有它的规则,但是写这些文字的心,才是我们体会的重点。我相信,写忧怨诗、颓废诗的人很多,没有人会认为它们里面有禅机,但是赵州和尚的诗,其中传达的智慧信息,只有有学禅经验的人才能体会到,这一点并不因为他文字上的“不唧溜”而掩盖他所包含的无尽的智慧。推而广之,一位艺术大师,他即便是轻轻的一笔,有时也可能画得不及一个小孩子画得漂亮,但那也是一个极有成就的、对于美有着深邃体验的大艺术家的手笔,他那不经意的一笔,也包含了他内心境界的全部信息,也可以称为名作。并不是因为他是大艺术家,所以他乱画一笔,就可以卖高价,不是这个意思。这当然也有标准,只不过这个标准不是基础的、仅仅从美的形式上的标准,而是一种审美境界的标准。我觉得我们能够真正来体会禅,乃至于体会各种学问,都需要这样来体会。
说到底,人与人的一切交往都是心的交往,我们读书,其实是跟一个人在进行智慧的交流。我们读经典,尽管我们一开始读不懂,但是那也是我们的生灭心和佛菩萨的涅槃妙心在碰撞。很多老居士并没有受过太多教育,但是读《金刚经》读得很开心,甚至很有体会,就是这个原因。平常心是每位众生本自具足的,对此我们要有信心。
营员三(男):法师您好!是不是在我们念念相续的妄想之中,其中任何一念都不是平常心,但是这种念念相续的变化状态是一种平常心?就像波浪,像您刚才说的,前浪和后浪的任何一个浪花都是瞬间变化的,但是这种波浪起伏的状态是一直存在的。
明影法师:平常心不是生灭心,我们念头有起伏是生灭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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