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lxg20130220 发表于 2018-6-9 12:08:31

乐道」,这么讲还不离题。不知道一天天的老了,怕发的愤办不了,乐的事也办不了,不能行道。这么说还可以讲得通,但也是揣测之辞。

【七.二十】
子曰:我非生而知之者,好古,敏以求之者也。
「子曰:我非生而知之者,」
  当时的人,见孔子有弟子三千,都以为孔子是生而知之者。例如子路问津时:「长沮曰:夫执舆者为谁?子路曰:为孔丘。曰:是鲁孔丘与?曰:是也。是知津矣!」生而知之者,这是上根器的人。孔子说,我不是一生下来就懂得各种学问。后面有经文提到,有人称赞孔子是博学多能的圣人,孔子说:「吾少也贱,故多能鄙事。」因为贫穷所以什么都要学,因此学得多,其实贫穷有无限好处。
「好古,敏以求之者也。」
  孔子是信而好古,敏是勤勤恳恳求学,将古人的东西勤恳学,学多了以后才能生出新意思,不学那里会有什么新发明?我们不是生而知之者,就算有人是生而知之者,但是学问日新月异,新知识也应当随时学。
  「以求之者也」,天生有才智的人也离不了要求学,何况是我们。

【七.二十一】
子不语,怪、力、乱、神。(297)
「子不语,」
  语与言不同,言是自己要说,自己发言。语是对语,两人对话。孔子并不是从来不说怪力乱神,论语当中孔子就有说过,但是要是有人来问时,孔子不为他解释,不跟他辩论,但是自己可以发议论说说。因为有人来问而答复,就容易会错意,这样便生毛病了。
「怪、力、乱、神。」
  怪,奇怪的事。力,超出平常的气力,如羿善射,奡荡舟。乱,乱事,例如臣弒君,子弒父,杀警察。神,鬼神的事情。清朝以上,除了佛、道两教以外,其余的都是秘密结社不能公开的宗教,而儒家并不是宗教。这些不能公开的宗教,讲的都是神。现今佛家讲神通,可以离地三尺,可以放金光,以为自焚便能成道,误以为自杀就可以证果。
  古人隐恶扬善,就是为了防微杜渐的意思。这四条,都会乱国,孔子讲究隐恶扬善,所以不语。隐恶扬善,不只是爱护做恶的一人,而是爱护大家,恐怕人们互相学,学坏了,所以从前监狱中不许看报,以免交换恶知识。可以参考(集解)的防微杜渐。

【七.二十二】
子曰:三人行必有我师焉,择其善者而从之,其不善者而改之。(298)
  经文若少有争论的章节,吾就择一种注解来说,不多说,这一章只有一个小争执。
「子曰:三人行必有我师焉,」
  「三人」,有注解说,三人包括本人在内。除了我之外,另外还有二人。若三人的行为都相同,固然是好,假使一个好一个坏,也还可以学习。
「择其善者而从之,其不善者而改之。」
  「择其善者而从之,其不善者而改之」,先讲普通的说法:善人、不善的人,二者都是我的老师。学其中善者的行为,或是改去其中不善者的行为,都是就改正自己的身行来解释。
  另一种说法,两人当中,那位善者我们随着他学,不善者我们去改正人。若够得上交情才能改正,交浅不可言深,所以这种说法不能采取。
  第三种说法:只就一个人的善、不善说。一个人他有善好的行为,我们就选择顺从学他,至于他的不善言行就不要学。人不会是全好,也不会全不好。这个说法最好,人不是圣人,谁能无过?人有善行,就学他的善。

【七.二十三】
子曰:天生德于予,桓魋其如予何?(299)
  这一章,先说事情,再说文字。
  孔子到宋国,宋桓公的后代为桓魋。说文没有此字,作「椎」,若写此人名便作「魋」,若不是写他的名,则可以作「椎」。这个人不好,孔子在树林也不休息,与同学演礼,桓魋不以为然,派兵包围,子路等人想和他争,被孔子阻止,这里是他的地方,我们走了就可以。史记云,孔子微服而过宋,而且不急行。
「子曰:天生德于予,」
  孔子说:「天生德于予」,德,天生的本德、性德,中庸云:天命之谓性,率性之谓道。性德是天赋予的,必有用处,孔子说,我合于德,所谓「天将以夫子为木铎」,是天要我如此做,桓魋对我没什办法。
「桓魋其如予何?」
  桓魋其如予何,上天命令吾行这个道,魋对我没办法。这种说法可靠吗?中庸云﹕「故大德者,必得其位,必得其禄,必得其名,必得其寿。」大舜虽然家中穷,父母兄弟与他不好,但是大德者必如此。这对于不懂因果的人他不信。舜不死于仓禀,不死于井中,不是偶然之事。至于如何而不死,书上没有记载,就不必伪造,妄作聪明。今日学佛者不信因果,遭难就以为佛不保佑。
  「见闻觉知」就佛家而言,都是虚妄不实,不可凭据,要讲究「真知灼见」。觉知也是虚妄分别,不知道的事不必多言,预言无根据不可靠,佛家讲「真知灼见」。孔子微服换了衣服而过宋,若是今日的佛学家就说是神通,其实没有亲眼见到不必妄言。

【七.二十四】
子曰:二三子以我为隐乎,吾无隐乎尔,吾无行而不与二三子者,是丘也。(300)
「子曰:二三子以我为隐乎,」
  孔子博学多能,弟子学不到,也听不懂,所以认为孔子有秘密。不但儒家没有秘密,佛家也是如此,佛家虽有显密二教,但是密也可以传,能传给人就不是秘密。
「吾无隐乎尔,」
  「尔」是虚字,语气词,不只是齐鲁语,江南也是如此。「尔」,不是「汝」的意思,当「汝」字讲,就呆板了。
「吾无行而不与二三子者,是丘也。」
  孔子说,我没有那一条的言行,不与你们大家讲的,我教学生就是这样子。
  「行」,以身作则,我的一切行动,你们都没有见到吗?行指行动,这个解释也可以,但是「行」其实就包含言行。

【七.二十五】
子以四教,文,行,忠,信。(301)
「子以四教,文,行,忠,信。」
  有注解说,行包含忠信,那四教要如何解释?
  你们在这里是学文章,还是学作人?吾没有教你们文章,你们纵使文如王莽,诗如曹操,又有什么用?你们在这里全是为了学道,因为你们学佛的原故。吾三十年来说佛道,大家不进步,所以讲人道。人身难得,人道成就了,才能成就佛道。你们学论语,虽然没有做官,但是具有天爵,将来往生就可靠容易了,所以利益很大。吾这种讲法外头很难听到,吾无隐乎尔。
  「行」,心口身都包含在内。孔子说:天何言哉,四时行焉,万物生焉。孔子的身口意都摆出来了,处处显示孔子的用意,只是人们不用心而已。
  儒家说修养要「慎独」,如「十目所视,十手所指,其严乎!」圣人的言行动作高深,我们或许不知道,但是圣人唯恐自己的行为人们不知道。我们都是普通凡夫,凡夫知道凡夫,所行什么人或许不知道,但是佛菩萨是圣人,难道会不知道吗?
  所以观察今日,就可以知道将来的结果。若今日不变样,如何能成功?若今日学了就变样,后来的结果就可以知道了。你们的言行动作,半条也瞒不过人。若满腹肮脏,佛会来接引吗?佛的手都被污染了。
  我们学论语不只是为了学文,对于文字今人领略不进去。文章即使学好了也没用处,何况是学不好。
  从前有一幅对联﹕「闻木樨香乎,知游鱼乐也」。了解「吾无隐乎尔」后,只可意会不可言传。这幅对联出自禅宗公案,和尚说﹕「闻木樨香乎?」桂花没有说话,但是人们都能闻得到桂花的香气,这就是「无隐者也」。孔子说﹕「天何言哉?四时行焉,百物生焉」。平常人的行为也无可隐瞒,大家小心。
  此章或许有错简,考证不明白,实在难讲,集释「余论」中,有注说可以阙疑。但也有一种勉强的讲法,较为合理。孔门有四科,德行、言语、政事、文学,四教就是这四科。文就是文学,行是德性,忠是政治,信是言语。

【七.二十六】
子曰:圣人吾不得而见之矣,得见君子者斯可矣。子曰:善人吾不得而见之矣,得见有恒者斯可以。亡而为有,虚而为盈,约而为泰,难乎有恒矣。(302)
【雪公讲义】
  今本三段为一章,古本有分为三章者,于兹不论。
  何平叔指谓圣人君子善人,指当时天子诸侯而言。至皇侃不取此说,宋人因之。似不滞泥,义实不圆。程氏集释引「善人为邦百年」之类,仍举地位旧说。
  窃亦以何氏之说为然。孔子尝以子产于民惠,晏子于君忠,皆以兄事之。与子贱及仲弓皆称君子。且曰:鲁多君子,是当时未尝不见君子善人。自宜从何说为长。
  你们听一次有一次好处,这里与其它处有不同的讲法,其它处推动论语,不合理想,听者与讲者都不高兴,即便高兴,也不一样。因为你们学佛学不成,所以才这样说。其它地方讲论语不按集释,多按朱注讲。集释的反身录,注重做人求道。元代以后崇尚朱子的注解,学孔子书当做成就功名的路途,但是作官的未必治国平天下,例如曹操、王莽,反而乱天下。我们学孔子书为了求道,求道也同样可以治国平天下,不是只有作官才足以治国平天下。
  这一章有三段,现今的本子把三段合为一章,论语有一、二句为一章,有五句、十句合为一章,一章为一件事。宋儒搅乱章法、句法,后人擅自改经就是宋儒开的端,古本是分为三章,吾现今在此不讲。
  这一章的话简单,集释「余论」说:「所谓圣人者,知通乎大道,应变而不穷,能测万物之情性者也。」君子,有德性的人称君子。这样虽好讲,但是没道理,孔子没有见过圣人,难道没有见过君子吗?
  何平叔(晏)说,圣人、君子、善人,指当时的天子、诸侯。这一句听了似乎多事,但不是如此讲便讲不下去。皇侃不采取这种说法,宋儒因袭,似乎不执着,可是经文义理说的不周圆。程树德举「善人为邦百年」为例类,但是所举的仍是以地位论圣人、君子、善人的旧说。
  吾采何氏的说法,孔子家语说:郑国的子产,孔子说他「其养民也惠」,说晏平仲,于国君也忠。子产与晏平仲,孔子以兄事之,这两人不是君子吗?孔子说:宓子贱,「君子哉若人」。又颜渊不是君子吗?比君子高多了。孔子都称他们为君子,而且说:「鲁多君子」,孔子为何说当时不曾见过君子、善人?所以自应顺从何晏的说法为长。
「子曰:圣人吾不得而见之矣,得见君子者斯可矣。」
  孔子说,无圣君,无圣君子。春秋时的诸侯,五霸,都不够格称为圣君、圣君子。
「子曰:善人吾不得而见之矣,得见有恒者斯可以。」
  君子有德,德是学仁义等而有所成就,必得读书求学的人。善人是不做恶事的人,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有恒的人,谈不到办坏事,坏人也偶而会干好事,但是能常干好事吗?刘备云:「勿以善小而不为,勿以恶小而为之。」做小善也是善人,只要有恒,有恒就能成为善人,例如天天扫街扫到死,这个人就有成就,但是所得的成就只是这条功德。所以有恒不变就能成就,例如周利盘陀伽,只念「笤帚」便能成就。禅宗参话头,参到死就有成就,我们念佛为什么却不能成就?所谓「生处转熟」,就是要颠沛必于是,造次必于是,即使吃喝拉撒睡都不离这个。你们做梦若不念佛,那也是枉然。
「亡而为有,虚而为盈,约而为泰,难乎有恒矣。」
  最后结束,「亡而为有,虚而为盈,约而为泰」,没有说有,空虚说是满了,很少说了一万分,这样的人,连恒都做不到,更别谈成就了。

【七.二十七】
子钓而不纲,弋不射宿。(305)
【雪公讲义】
  安井衡氏谓:「弋系生丝于箭,而活结之。又系磻于丝末。矢中鸟则磻奋丝解,以缠鸟翼。是弋丝名缴之义也。说文,宿、止也。此宿谓集于木。」不取皇、邢夜射栖鸟之义。
  盖夜间黑暗,林中更暗,难见鸟所。且古禁宵行,于理多违。然鸟入林归巢,昼多有之,如孵卵哺雏等类也。
  物茂卿论语征:「天子诸侯为祭、及宾客则狩,所以敬也。盖在礼所必然焉。」此说较洪氏曰:「孔子少贫贱,为养与祭,或不得已而钓弋。」可从。
  又如御览述论语上题「子曰」字。果有所据,省尽葛藤。
「子钓而不纲,」
  钓,钓鱼。纲,纲以大绳为纲。这是以一条绳子挂上很多钩子做为纲。有「提纲挈领」,并没有人说「提网挈领」。
「弋不射宿。」
  日人安井衡氏说,「弋系生丝于箭,而活结之,又系磻(石磨的箭头)于丝末,矢中鸟则磻奋丝解,以缠翼,是弋丝名线之义也。说文,宿,止也,此宿谓集于木。」
  并不采取皇、邢以「夜射栖鸟」的意义。
  因为夜间黑暗,林中更暗,很难见到鸟栖身的巢。而且古代晚上不可执火,禁止宵行,所谓「金吾不禁惟元宵」,古人以为彻夜狂欢,国家必亡。孔子是何许人,怎么会犯夜呢?
  白天不射停驻在巢中的鸟。鸟入林归巢,白昼也是常见的事。从前一到春天,不打停驻在巢中的鸟,所以诗云:「劝君莫打三春鸟,子在巢中待母归」白天有鸟入巢,例如为了孵卵、哺雏等类。
  日人物茂卿论语微说:「天子诸侯为祭,及宾客则狩,所以敬也。盖在礼所必然焉。」为什么称十二月为腊月?因为这个月,农田都收割了,去打猎不会伤害庄稼农作物。天子巡狩,例如商汤网开三面,孔子打猎是为了祭天祭祖,因为买来的祭品不恭敬,必得自己干,表示尽力尽心。所以孔子打猎打鱼,不是为了好杀生。从前人穿衣服必须整齐,只有为长者服侍的时候,可以卷起袖子短右臂好工作,所以为了祭祖而打猎,这是礼所必然。
  物茂卿的说法,比洪氏的说法好。洪氏曰:「孔子少贫贱,为养亲与祭祀,或不得已而钓弋」,洪氏的说法没有凭据,纯属揣摩。
  孔子做大夫时,要随诸侯巡狩,所以要打猎。
  另有御览述论语上题「子曰」二字。这个说法最好,有这个「曰」字便了不得,其它注解,都可以不必了。如果真有所根据,可以省尽很多事。这一章经文就因为没有「曰」,才说孔子也打鸟拿鱼。但是看其它书上,并没有见到类似的讲法。

【七.二十八】
子曰:盖有不知而作之者,我无是也。多闻择其善者而从之,多见而识之,知之次也。(308)
「子曰:盖有不知而作之者,」
  孔子当时的风气已经不好了,有人对一件事不懂,不知道,却敢无知妄作。
  作是创作,现今的人教十几岁学生的创作,腹中空空,如何创作?孔子当时原来有这种人,并不知道却敢创造。
「我无是也。」
  孔子说,我可没这样。孔子作春秋,一字寓褒贬,孔子说:「知我者其惟春秋乎,罪我者其惟春秋乎!」知我苦心的人,就知道我作春秋的用意,怪罪我的人,以为我为什么敢作国史,依礼不当如此。孔子作春秋,多听多见,只拣善的、好的写,不善的就藏于心中,怕人学坏了,把握隐恶扬善的原则。
「多闻择其善者而从之,多见而识之,」
  孔子著书有标准,集释的考证,刘氏正义引春秋繁露楚庄王篇﹕「春秋分十二世,以为三等,有见,有闻,有传闻。」春秋十二世分为三等,有的事是亲眼见到,有的是听闻到的,

wlxg20130220 发表于 2018-6-9 12:09:19

有的是传闻得到的。有见三世,有闻四世,有传闻(不是亲自听到,而是别人听见再与孔子说)五世。
「知之次也。」
  孔子多见而识之,「知之次也」,见闻觉知是虚妄分别,不能见本性,揣测所知不可靠。亲眼见到的事还怕有错,例如颜子在陈绝粮,先食砂饭的故事,何况是听了以后自己再揣测的。有些事自己可以揣测,但不可以对人说。韩愈说,古来做史的人,除了孔子外,都不得善终。因为孔子多闻多见,如此谨慎!
  秦桧以「莫须有」的罪名杀岳武穆,「莫须有」是当时的俗语,莫不是有,差不多,揣测的辞语。韩世忠说:「此不能服天下人心」。
  「知之次也」,孔子对于那些找不出证据的事,自己揣测而知道的事,属于其次,可写也可以不写,孔子不采取。必得「多闻择其善者而从之,多见择其善者而识之」多闻多见择定善好的,这种知是次一等的知。

【七.二十九】
互乡难与言,童子见,门人惑。子曰:与其进也,不与其退也。唯何甚?人洁己以进,与其洁也,不保其往也。(309)
「互乡难与言,童子见,门人惑。」
  互乡,依考据有十余处,究竟在何处?有注解说在徐州,有说在河南等。这一章的句读,各家所说也有不同。
  「难与言」,集解说:「其乡人言语自专,不达时宜」,爱好执着,好坏都执着。有人说,十室之邑必有忠信,为什么都难与言?所以有注解读作「互乡」,「难与言」,「童子见」,只是难与言的童子来见,道理虽然可以说得通,但是句法难读,念得别扭。
  门人惑,孔门弟子疑惑这个乡的人难与言,而且又是小孩,为什么孔夫子要接见他?显然是多事了。
「子曰:与其进也,不与其退也,」
  孔子说,人诚心敬意来求教,我允许他来找我,我就为他说,听了以后,他听不听得进去,以后我就不管了,回去变了样我也不管。这是教诲之道。总不能一来,怕他退,就不见了。
「唯何甚,人洁己以进,与其洁也,不保其往也。」
  那为什么要见呢?他恭敬来见,我嘉许他的诚心,后来他不照我的话去干,我不管。吾若怕大家退转,吾就不会在此讲三十年了。
  从前的人对古书不敢妄改动,自朱子才开始大胆改,到了现今的人更是妄作了。这一章经文,集注又怀疑是错简,幸好没有更改。怀疑与改动经文是大毛病,从前的红白帖子,都有阙疑,自古以来没有人敢妄加更改的。六经都是孔子删定的经,还不可以改动,何况论语是孔子与其弟子的言论,如何可以改动呢?你并未参与孔门当时的讲席,如何可以妄加猜测?看论语不可以自出新意,改动经文就是离经叛道,贻误后人,有功也不能抵过。

【七.三十】
子曰:仁远乎哉,我欲仁,斯仁至矣。
【雪公讲义】
  ●笔乘:「欲,即仁、即至」解
  欲(古)
  说文(贪欲)解、贪取之源。
  欲(今)
            「情」喜、怒、哀、乐、爱、恶、惧。(世法)
  「集韵」(情所好) 
            「所好」色、声、香、味、触、法。(佛法)
  《唯识论》(希望为性、勤依为业)
  (欲染)五欲污染真性─心、佛、众生,三无差别。(欲即)
「子曰:仁远乎哉,」
  「仁远乎哉」,仁不远,你想着学仁,仁就来了,就这么近。执柯伐柯,其则不远。
  集释发明,笔乘说:「仁远乎哉,我欲仁,斯仁至矣,此孔氏之顿门也。」我们学佛有顿修、渐修,聪明顿悟的人,一下就学到。渐悟,一步步修,人一能之己十之,人十能之己百之,这就是渐。一下就能学会是顿,颜子的不违如愚,有如顿悟。子贡闻一知二,颜子闻一知十,一般人多是渐。顿悟不难,仍须要渐修,悟如目,一开就见,远远望见。修如足,足必须一步步走到,但必须先悟,走才不会错误。
  「欲即是仁,欲即是至」,懂得这个,当体都是空,这就是触事成觉,欲就是来了。禅净都彻底,但是净土的彻底而人不知,往生与否,全在愿力之有无。比如有人持枪对着你,有二个选择,一者一枪毕命,二者一日打一枪,十日毕命,两者给你选择。修净土就必须有愿,愿力操之在我,可以选择一枪被打死,否则痛得十日就未必往生。欲往生,就要愿心念佛,当下心就是佛,念佛当下就往生,这时就是有余涅盘。
  上次讲「仁远乎哉,我欲仁,斯仁至矣」注解虽然少,但是很重要,这一句为工夫,不是考据。集释发明中的笔乘,这人必定有学佛,程氏树德的学问也不错。
  从前注解经典有难处,自元以后,朱注成为考试的教科本,小场在本县考秀才都考四书,考题不可出离这个,大场在省考举人、在朝殿试考进士也是如此。好处就在有范围,坏处在于注解者的见识,见识到的固好,不到的就注不到好处。例如有子说的话很接近孔子,不堪一问,是见识的问题。若颜子的注就没有问题,有子的话与孔子相似,孔子亲自授业的弟子尚且如此,何况是相隔千年的宋儒?训诂尚且不知,如何懂微言大义?子所雅言,必须注重文字。宋儒训诂外行,不懂经文的外表,至于内容的微言大义,如伯乐相千里马,能相千里马能行千里,宋儒有这个能力吗?
  今日之下,既然不受限制,那什么人的注解对,就采某人的注解,不必受门户宗教的见解限制。佛学的注字句法训诂与儒学不相违背,为何不能采取?焦氏笔乘的案语可以参考。
  你们学佛三十年,一天天往后退,当初没有学佛,开始听闻佛法就欢喜,往前进后杂说纷纭,你们就乱了。吾讲论语,要让你们学佛进步。如今,杂说邪说横行,很难有标准。佛、孔子的言语是圣言量,吾信。
  凡作文章,应该先识字,何况是读经,若六书明白,看书的左右上下就能明白其中的义理。中国文字很多象形图画,如今的人,字也不识,哀哉!现今讲论语,吾所采的注解,以有理的为主,不囿于宗教,因为天下事,相同的多,不相同的也多。
「我欲仁,斯仁至矣。」
  焦氏笔乘提到「欲」而说佛家的讲法,「欲」人人懂,就是欲望的欲,我欲仁那仁便来了。你们不进步,因为人格站不住的原故,人格站住才能学佛,否则人身也不可得。单说这个「欲」字,欲就是仁到了,学这个「欲」,学佛就可以成功。欲古作「欲」,说文从欠,谷声,山沟缺欠,所缺欠的用物太多,填不平,欲壑难填,有饭吃又嫌衣服不好,甚至欲当玉皇大帝,必得是有道的君子才能不如此。贪为佛家中三毒之一,欲,贪欲也,欲是贪的源头,这个字坏透了。
  现今作「欲」。贪欲由何处生?由心发生,集韵说:「欲,情所好也。」佛家讲真如本性,众生都有佛性,那现在为何不是佛?我们连人也不够,人有情,只能当人,人做好可以生六欲天,却不能解脱。想解脱必得业尽情空,将情变成智慧。有情才有贪,才有所好,情有喜怒哀乐爱恶惧七情,不但不能证果,也不能往生。你们口念佛,心正与佛反对,纵使佛来接,也不得往生。爱为七情的根本,大学说有此就不得其正,爱就是喜,爱到手便快乐,有人来分就恐惧,若夺去你所得的便怒,不爱就是厌恶。所以十二因缘,一下生开头就是爱,种恶因,后来就有「取、有」,有因果报应,有生老病死,永久不断。
  我们在欲界,所爱好的为色声香味触法,森罗万相都是色,也是声,火车声,你不爱,不爱也来。情所好是欲,万法都是坏的没有好的,要想不坏,全在自己如何用,例如以刀杀人为恶,为人活病为善。一种物品互有善有恶,全在自己会不会用。
  唯识论说:「欲,希望为性。」未来的想着他,想到了又嫌少,永远都嫌少,欲壑难填,无有止境,贪永远没停止的时候。欲有什么作用?「勤依为业」依是依靠,勤离不开欲望。你们在欲界,色声等并没有来找你,而是你找它,找到就依靠它而离不开,若当时便离就可以解脱。佛学重要在「离」字,五欲财色名食睡污染真性,上等人不味着,我们都贪味,离不开五欲,五欲污染真如本性,变成五欲六尘。华严说:「心佛众生,三无差别」心为你的本性,佛也是如这个本性,也是这个心,众生也是这个心,却是染着五欲六尘的心,所以在六道当中。这一生死不得,死就堕入三途,因为如今的人所做不是人事,如何能再得人身?不死还有办法,死就没办法了,有什么办法?
  「欲即」,我欲仁,斯仁至矣。欲有如刀子,会用就有好处,不会用就拿来杀人。你们贪「仁」是可以的,仁者,凡是妨害人的事不做,一举一动都不妨害人,这个欲就变成仁。
  学佛修净土宗要紧的法门为「欣厌」,欣就是欲字,厌就是讨厌,极乐的一切你都要欲,娑婆的事你都要厌。如欲吾去当玉皇大帝,吾也不去,去就倒霉,仍然会堕落。弥陀要解说,无愿(没有欣厌),即使念到一心不乱也不往生,净土宗特别注重「愿」字,否则无量寿经如何说四十八愿?你愿为众生,就欲众生的事,愿成佛就成佛,全在欲上。所欲的事可以选择,完全由己作主,不必由乎人。观察自己平日所欲的是什么?勤依者什么?你必须改脾气,否则一口气不来便不保险了。

【七.三十一】
陈司败问昭公知礼乎?孔子曰:知礼。孔子退。揖巫马期而进之曰:吾闻君子不党,君子亦党乎?君取于吴,为同姓,谓之吴孟子,君而知礼,孰不知礼?巫马期以告。子曰:丘也幸,苟有过,人必知之。(314)
  孔子说,博学于文,约之以礼。古人都懂礼,自古以来男女不能不结婚,但是同姓不得结婚,因为是一家人的原故,还有买妾时,如有疑问就要卜卦,若是同姓也不能成婚。学佛为什么说必须解脱?因为一切男子都是我父,一切女子都是我母,若不解脱,则父母妻子来回换。
  鲁为文王的后代姓姬,吴也是文王的后代,也姓姬。鲁昭公的夫人为吴姬,所以死时史书写「吴孟子」吴的大小姐。
「陈司败问昭公知礼乎?孔子曰:知礼。」
  当时孔子在陈,陈司败(如司寇)问,你们鲁国为礼义之邦,请问鲁昭公知礼吗?孔子说,知礼。
「孔子退。揖巫马期而进之曰:吾闻君子不党,君子亦党乎?君取于吴,为同姓,谓之吴孟子,君而知礼,孰不知礼?」
  孔子退,陈司败问孔子的学生巫马期说,君子不结党营私,应该说公道话,莫非君子也结党吗?鲁君娶的夫人为吴人,是同姓,改名为吴孟子,鲁昭君要是懂礼,那谁不懂礼?
「巫马期以告。子曰:丘也幸,苟有过,人必知之。」
  巫马期听了以后,告诉孔子。孔子说,丘(读某)也幸,我很幸运,假如有罪过,人家都知道。
  鲁君不合礼,人所共知,各国都知道,陈司败问孔子,孔子说知礼,不是袒护鲁昭公吗!依礼,不须对人说自己长辈的坏话(无人的时候可以劝谏),孔子自己担过错,这就是知礼。

【七.三十二】
子与人歌而善,必使反之,而后和之。(316)
  古时有礼乐,家中凡是有公事,有行礼就有作乐。不但是祭祀有礼乐,就是宴会也行礼作乐。朋友来参加宴会,主人歌唱,客人随歌随舞。文人的礼貌,是有唱必有唱和的人。
「子与人歌而善,必使反之,而后和之。」
  孔子同客人两人唱歌,若客人唱得合礼合法,必请客人再唱一遍,是要学他,跟他唱和,这也是恭敬对方。吾唱和吾所学的,例如和诗,若请人看诗,人如不和就对不起了。今日不兴这一套。

【七.三十三】
子曰:文,莫吾犹人也,躬行君子,则吾未之有得。(316)
【七.三十四】
子曰:若圣与仁,则吾岂敢?抑为之不厌,诲之不倦,则可谓云尔已矣。公西华曰:正唯弟子不能学也。(317)
  以下这两章,古人怀疑为一段,这有道理。因为第二章说「若」,文气显然是接连上一章的意思。
  宋儒大胆改圣人文章,依礼,为人师者,可以改自己弟子的文章。若是同辈的文章,不但不能为人改字,而且不许在人家原稿上圈点,只可以在上头写好的评语。
「子曰:文,莫吾犹人也,」
  文,一切典章都是文。莫,勉强。若是典章,我差不多,我勉强与别人可以一样。
「躬行君子,则吾未之有得。」
  若说做事处处都要合君子之道,我还办不到。君子是有道的人,孔子还不敢当君子,我们今日许多人妄敢当大师,这个局面如何可以呢?非变不可。
「子曰:若圣与仁,则吾岂敢?」
  当时一般人对孔子很恭敬,称孔子为圣人。孔子说,若说我是圣人、仁人,我不敢当。
「抑为之不厌,诲之不倦,则可谓云尔已矣。」
  但是我也不说过谦的话,我无论什么事,我都是干的不厌烦,干到底,有人想跟我学我就教他,我可以说办到这两条了。
  今日打倒孔家店,也是一时如此而已。现今我们提倡孔子,大陆也重修曲阜,他们看打不倒孔子,也就不打倒了。
「公西华曰:正唯弟子不能学也。」
  公西华也是善言语的,若给孔子戴高帽子也不可以,公西华说,就这两条,我们当弟子的却也办不到了。
  集释考证,引群经平议「圣与智古通称」,所以知道智在仁的上头,可以证明「智、仁、勇」三者的次序。考证引大戴记,可以参考,唯有圣人才是真有智慧。

【七.三十五】
子疾病,子路请祷。子曰:有诸?子路对曰:有之,诔曰「祷尔于上下神祇」。子曰:丘之祷久矣。(318)
  经文中「诔曰」的诔,应作讄。汉以前的诔,是人死以后,将他一生的事迹累积起来,例如现今的人死后,说他的言行录,或是定个谥号。讄,是生前的祷告,跟神说病人的事,祈祷神能免他的罪。所以诔与讄原来有二种说法。集释的考证引说文:讄,祷也。郑注也作「讄」,但是皇侃以为诔讄同音可以通用,不必分生前生后,朱注是遵循皇侃的注疏。
「子疾病,子路请祷。」
  集解包曰:诪,祷请。「请」字很要紧,朱注以为子路请孔子去祷告,孔子说,有这回事吗?这个讲法不通。
  集解,请,请鬼神考查考查孔子的行为,以便免罪。
「子曰:有诸?」
  子曰,有诸,集解,周曰:「言有此祷请于鬼神之事」。孔曰:「子路失指。诔,祷篇名。孔子素行合于神明,故曰丘之祷久矣。」
  子路在神前请神察考,孔子有德为什么会长病?
  如今国家也提倡论语,是讲文章?还是讲理?论语的文章,我们不能学,司马迁也作不出来,现在人连中国白话也作不出来。从前人读论语,依朱子注解说法,得功名就了事。但是我们学论语是为了学道,学说话、做事,学圣人之道,学天道、人道,只要依道而行,不会有什么毛病。
  学佛就知道,人一下生便有毛病,但是还没有造作。十二因缘说,识入胎,出胎以后有触、受。出胎时没有知识,痛痒好坏一概不知,到五六岁才有受而有感觉,到十岁渐渐有爱。下生以来还没有造作,若是有好教育,万法因缘生,虽有坏种子也不会起现行,前生的惑可以伏得住,如此一生便能无灾无难,

wlxg20130220 发表于 2018-6-9 12:10:42

若是能断惑就没有恶报。佛断惑了为什么还受金枪臂痛?其实这都是示现,不是真受报。不懂的人、不学佛的人,以为做好事却受坏报,怨天尤人。
  孔子道德很高,又生病,又老来丧子,又在陈绝粮,又受桓魋的难,在树下演礼,离去还被拔树,我们比起孔子如何?我们不如孔子,学佛后,你的意业还不好,只是口会念佛了,三业还有一业清净,虽然心恶口善,也消了一点罪。但是心为主,所以消的罪业不多。看这种时局,可以预知前途,就是受原子弹的时期。见因就知有恶果,至诚之道可以先知,造恶因还能得善果吗?他人不必论,你只要问自己,有没有造恶因?你们幸好还有信佛,相信孔子,来这里听论语,算有一念的善了。因为这善是小善,必须累积,愈积愈多,才有用。从今日起,你们身口意三业,不要再造恶业,要自重前程啊!否则至少也得长病。吾长病,不吃药,有吾的道理,所谓「随缘消旧业」,若是吃药病愈了,便不能消业。
「子路对曰:有之,诔曰,祷尔于上下神祇。」
  孔子有疾,子路祷告,不让孔子知道。孔子病愈后,问子路说,有向神祷告这件事吗?子路说,讄中有说:有病祷于上下神祇。
「子曰:丘之祷久矣。」
  管宁一生的过失,就是有一次进厕所忘了戴帽子而已,你们只是这样吗?你们不见人的时候,做什么?儒家说慎独,独处时要像十目所视,十手所指。孔子说,我所作所为不违背鬼神,何须再向神祷告?平时行为合乎神明,这就是祷告久了,等于是向神祷告,有罪才须要祷告。
  三业清净,念一句佛,心就是佛,念念相应念念佛,念念都念佛就有成就,如同「吾欲仁,斯仁至矣」。
  可以参考尹会一的读书笔记。

【七.三十六】
子曰:奢则不孙,俭则固,与其不孙也宁固。(320)
  孙与逊同义。程树德也说,宋儒不懂训诂。若不要训诂、尔雅,那是你的说法,违背造字的本义,都是胡说造谣言。
  一切的典礼,如婚丧嫁娶,祭祀鬼神,礼记中有五礼,五礼起首的礼为祭祀,祭祀天地鬼神,不能忘本。从前军中的旗为主体,必须先祭旗,旗子画着北斗七星,招摇指挥二十八星宿。军旗等于北斗能指挥一切,诗云:「北斗七星高」,指的就是司令旗。天地人,人为天地的中心,只要是天地办不了的事,人便是执行者。中国一切学术,讲究三才,连行军也依三才。例如春天吹东风,风自东开始,震于雷,日始于东,日出于东,地球往下转,转到西,所以中国的字都是由东而下,往西写,从上往下,从右往左。如今有人提倡由左写起,政府机关下令由左写到右,由西而东,这是逆天行事。顺天者昌,东生而南长,秋满而冬藏。凡是礼,以东为上首。
「子曰:奢则不孙,俭则固,」
  一切礼节行事,一种是奢侈,一种是简单。礼节太奢侈不对,礼有一定的节度,不能格外增加。例如祭孔原用三牲,若有钱就改用六牲,俎豆加一倍,这不合礼。俭是力量不够办不到,这也不对,奢俭都不合乎中道。
  但是两相比较,俭是力量办不到,奢要令他不奢可以办到。因为他是骄奢,有骄慢的心,不如简,有固陋的心。固陋的毛病少,若养成骄奢的心,就会出毛病。
  今人大多骄奢,连小商人也穿洋装,皮鞋,望之俨然。吾的食、住,大家都知道,算是不奢。

【七.三十七】
子曰: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321)
「子曰:君子坦荡荡,」
  集解,郑玄曰:「坦荡荡,宽广貌。」在集释的考异中,荡荡有诸多说法。郑玄注如水的无边,宽广。坦,平坦,心平平正正,不高不低。荡荡是很宽广,无事在心。
「小人长戚戚。」
  戚戚,内心惆怅。这说的都是内心,不说外表。有人外表虽然笑,内心却是惆怅。长,日久天常。长戚戚,「多忧戚貌」。
  集释发明的反身录是清朝李二曲先生作的,学程朱理学,也研究佛学。李二曲学大程,比较宽和。因为他尊二程为圣,所以对佛法也必须评论一二句,不得已而为之,这个人真在心里用功有学问。
  能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人,对得起大家就是不怍,如此就是坦荡荡,大家可以学这个。为什么能如此呢?因为有慎独的工夫,如十目所视,十手所指,如此就能坦荡荡。
  说出可行的办法了,要如何慎独?反身录说,「名利之念,尤为吃紧」,这句甚好。慎独不是只有一条,名念、利念人人都有,上焉者为名,下焉者为利,显然可见。有人虽然不为利,但是名心去不了。若要虚名不得了,莲池大师参访辩融大师,一生就是遵循「不贪名图利」的教训,因为一切的毛病都由好名而起。今日专讲经济,要劝人去除利已经很难了,不懂得「百姓足,君孰与不足」。
  名这一个字,你们若是没有学佛,吾不劝你们。三代以上逃名,三代以下唯恐不好名。五霸七雄,百姓倒霉,所以孟子说,民为重,社稷次之,君为轻。三代而下,因为大家趋利,恐怕大家不好名,好名者可以去千乘之国。不好名为圣人,圣人不但不要好名,也不怕恶名,所以佛家说:「恶人害贤者,犹仰天而唾,唾不至天,还从己堕。」圣人不怕恶名,恶名如仰天而唾,唾不到天,无损于人。
  你们求往生,免于六道三涂,必须避嫌,讥嫌是十种恼乱行之一。你们也不要名,人家给你名,不须要欢喜。万不可求名,求名像是找个钩子,勾住自己,西方去不了,所以求名就不能往生。
  若是不为名索利益,便能无愧。从前人说,爷娘不亲银子亲,利能支使人做一切事,所谓「有钱能使鬼推磨」。若不贪名图利,便可以坦荡自得。小人患得患失,瞒心昧己,所以终日不安。

【七.三十八】
子温而厉,威而不猛,恭而安。(322)
  有注解说,经文有「子曰」,是孔子说的,若没有「子曰」便是他人说孔子。
  孔子不教人如此,不叫人作难,因为这种态度没有人做得到,这是别人说孔子的态度。
  有注解说,这是曾子说的,因为曾子知孔子最深,但是有谁见到了?不知什么人说。若说孔子自己说自己,没有这种事。这一章依从没有「曰」字,比较好讲,或许是孔子弟子说孔子。
「子温而厉,」
  「子温而厉」,温,人温和,孔子温良恭俭让,又「临之以庄则敬」,这等事不可以学外表。但太过敬就不温和,温和便不庄严,孔子是既温和又严厉。孔子为什么能温而厉?因为孔子「望之俨然,即之也温,听其言也厉」,孔子没有戏语。你们只要把四库全书三藏十二部学到肚子里,会讲了,就能如此。孔子如此,释尊也是如此。
「威而不猛,」
  「威而不猛」,张飞威而猛,必须威而不猛。
「恭而安。」
  「恭而安」,现今的人学恭,却恭的不自然,手足无措,因为原来飞扬浮躁惯了的原故。孔子是恭敬而安详,不拘束。
  今天是这一学年的末了,你们只要学慎独,谨守身口意三业,便一切吉祥平安。

泰伯第八
  今天从泰伯篇开始讲。
  头一天先跟大家谈几句要紧话。论语不好讲,但是非讲不可,首先学论语可以帮助学佛。你们学佛学出世法,但是人身难得,有人身始能学佛,佛法在世间,不离世间觉,人道不懂,不能成功。三十年来,起首十年好,其次十年差,后十年更差,所以添讲论语。
  这种趋势,不仅佛学如此,儒学也是如此,其实孔子志道、据德、依仁、游艺。以前台湾文献记载有相当多的名人,今日时局变化,天命如是。你们听论语,要当佛经听,听佛经,要当论语听。吾自学佛才懂中国文化,再看中国文化,佛学也懂了,二者互相有关系。佛家世法出世法都有,格外注重出世法。儒家也是如此,只是特别重视世法。儒佛的体都一样,用不同而已。你们要先得其体,用则万端,随你用。
  从前人没有学佛,讲中国文化便隔一层,状元也不行,学佛当大法师不知中国文化也不彻底。凡注经的大法师,到明代之前,今人都比不了。所以你们两门都必须好好学。但是这二门学各有困难,你们要在困难上打破,才能进步。
  佛法的困难,在于佛经的理很难,出世法没有学过,要往理入很难。像法有教有行,不能证果,有教也是枉然,所以有教外别传的禅。要知教法的理很难,禅必须悟证,只讲经不能证果。儒的困难,在于儒重视世间法,比起佛法较不难,也有困难。凡是注疏佛经的古人,都须断惑,有相当学问才能注书,儒家则是考状元,会作文章,即使韩昌黎也不行,因为孔子说志于道,不是说志于文章。孔子之道都不懂,只说论语,从汉到清,三四百家注得乱七八糟。吾举三本书,论语正义,偏重汉家,不骂人。再者会笺,偏于宋儒,也不骂人,比较简单。再者集释,内容较多,做参考。
  看论语,因注解多,若只看宋儒的注子,专门就以程朱做代表,多骂人,其中有好有坏,汉儒骂人少。你们研究中华文化不容易,看注就生偏见了,你要信什么人?陶渊明,好读书,不求甚解,因为注子杂乱的原故。诸葛亮略观大意,你们连小意也看不明白。你们学佛,志在证道,学中国文化,也不是为名利,为证道的原故。
  今人修其它法门证道难,唯有净土法门。今日糟不可言,教外别传的禅,乃是证果者传的,净宗证果者少,不是教外别传,而是教内别传。只取三经,伏住惑再说,未说证果,只说往生,往生不是证果。从前人学佛,文理好,都读中国书,而可观,我们比不了。
  吾原先找出「反身录」给你们参考,反身录为宋学,属于陆象山的派别,不骂人。李二曲无老师,他的书无一而不是佛理,因为弘扬儒家的原故,略带几句说佛法不如儒家的话,此书都是说道。儒佛的道同一个,反身录的大主意说道,最反对作文章,只作文章,去道远了。「朝闻道,夕死可矣」,所闻是什么道?有人说是修齐治平,但是做官能了生死吗?性无二性,「率性之谓道」一般状元如何懂?反身录注重道,反对文章,可依此四本书就可以了。
  虽然,吾以为又不让你们看比较好,因为李二曲等都将书读明白,文学都好,才不主张文章,有如买珠去椟,一般人是买椟还珠。你们文学不通,所以不让你们看,你们学三年文,文理略通了,再看。但是今日学文很难,诗是文学之祖,文学以诗为首,今日不流行了。若懂诗法,字句都练,便字字不容空过,那时候再来看论语等书,就可以有眼力了。
  吾说这个是九十岁的学问,吾六十岁时,说不出来,昔日吾说多奇语,今日说的平常,老生常谈,平常便是中庸之道,听洋乐跳舞才不平常。吾所说的话,请大家要注重,要懂吾话中意义,这恐怕不容易。
  读论语,至少必须看过「通鉴辑览」的学问,才能读论语。所以学论语外,必须看通鉴辑览。依阅微草堂笔记学文章,可以写一篇明白的信。再来是要学常礼举要,自今天起,第一要先学礼,不学礼,儒书读不下去,学佛不学戒,则白学佛。正法时期,正者证道,依佛的法律,懂的便证果。中国是南山律,不是佛律。象法时期律已不行,故不证果。儒「博学于文,约之以礼」在礼上走,就成功。吾为你们开路,纵使是不好的人,也与其进也,当时好便教,教在吾,坏在他。

【八.一】
子曰:泰伯其可谓至德也已矣,三以天下让,民无得而称焉。(323)
  第一天,你们就头昏了,吾讲论语注重道,但文理讲不通处,吾也说说。
  中国历史比较可考者,从唐尧虞舜,夏禹之后是殷商。成汤革命为商王,到了中期发大水,改迁于殷,今有殷墟。到殷纣王(即商纣王)为天子,诸侯之中有一个西北的诸侯叫古公亶父,与北方外族接近,外族人野蛮不懂礼,也不懂人情世故,侵犯古公的土地,外族人残暴不仁。古公亶父以为终日相杀何时了,所以迁于歧山之下,为西岐。
  古公此人有德性,大家与他相处而拥护他,只有几十里的地极小。有三个儿子,泰伯、仲雍、季历,自古以来,家有长子,大哥要紧,父在时听父亲,父不在从兄。诸侯传统制度,传长子,季历此时生昌(后来的文王,姓姬)。学问、经历、阅历到,事便瞒不过眼,古公在时,季历生文王,古公赞叹说「我后世当有兴者,其在昌乎」(此子将来要兴),泰伯听了,便托辞采药,仲雍见了也随后行去,到大江以南吴国,今天的江苏地。泰伯到了江南也断发文身。
  古公临终,令季历请泰伯、仲雍回来。古公命终后,请泰伯、仲雍归。丧事办尽,泰伯请季历即位(一让天下),季历不愿。再查历史有先例(二让天下),季历也不愿。第三以:「吾之吴越,吴越之俗,断发文身,刑余之人,不可为宗庙社稷之主。」已经文身了,不能入主中国(三让天下)。孟子滕文公上,吾闻用夏变夷者,未闻变于夷者也。自古只有以夏变夷,未闻以夷变夏,狐死尚且首邱。自古没有以外国文化治中国的,这件事很重要。今日提倡美化、欧化,真是呜呼哀哉!
  泰伯、仲雍便离行而去,季历于是即位为诸侯,季历命终后,昌为诸侯。文王为纣囚禁,诸侯的身分也没变样,到了武王才伐纣,灭殷纣王。古公大王时尚无殷纣王,而且殷正盛时。
「子曰:泰伯其可谓至德也已矣。」
  孔子说:「泰伯其可谓至德也已矣」,泰同「太」,吴太伯的「德性」,至,到极处,没法再说。
「三以天下让,」
  「三以天下让」此句说法很多,三便是多。作三讲,可依以上吾所说的三解释。
「民无得而称焉。」
  此处的「得」通「德」,与「其为人也孝弟章」的「仁」「人」不同。「民无德(得)而称焉」,天待人厚,好处说不出来,愈好处多,愈说不出来,佛的恩德说不出来,尚且有人说:「佛与我有何恩德之有?」德到极处便说不出来。太伯为何出走,为何再回来,为何又再走,一个字也没有记录。
  你们读书必须于此等无字句处读。孔子之时,文风盛,一说便懂,懂诗经,一说就明白,不学诗无以言。诗必须藏有意思,以后要你们自己学,学后自己再看书,或不看注都可以,书读千遍,其义自现。从前人所的读书很多,不知跟从那一家是好,恐怕会被注子困惑。只要读了再读,便有智慧,有智慧可以谋断(智断慧照),有经验阅历便懂得。参禅全在自悟,孔子说:「不愤不启,不悱不发」,自己悟了才是自得。
  吾能不能讲第二遍,不可靠,虽然命在呼吸之间,但是也不能赶,必须听明白。其实论语就如佛经,懂一、二句便有受用。
  泰伯篇很复杂,教学都有简单法,所谓「博学于文,约之以礼」。吾讲书不注重训诂,注重在有用处。
  这一章再略说一下,「泰伯其可谓至德也已矣」,泰伯的德性到了至极处。孔子说这有什么用意?泰伯的父亲古公亶父,那时还是一个边地的小诸侯,但是学问、道德都好。他有三个儿子:泰伯、仲雍、季历,这三人也都好。这还不算,老三季历生子名为姬昌,古公一有孙子以后,就知道这位孙子后来要兴起周家了(不是称王而是诸侯)。读书在于增长道德,会办事,

wlxg20130220 发表于 2018-6-9 12:11:32

不只是会作文章而已,你们有古公这种眼力吗?你们同学后来如何,为什么看不出来?至诚之道,可以先知,你们没有这个见识,你必须学到一见人便知这个是人如何。
  论语也有分类,有关仁,礼的都分在这一篇。懂这个道理,看他的动作就可以知道,你看对了,但是多年后又不是如此,这是因为他改变的原故,万法无常,有人由好变坏,有的坏人变好。古人有信天命,有人不信天命,下生以来的行动是天命,若是顺其自然,天命就赢了。还有人会造命,不听天命,人力胜天,若是人造命能灵,那天命就不灵了。人为三才的中心,俗话说:「做善添十年寿,损德减十年寿」,不懂造命的人,随着十二因缘流转,就没办法了。若懂得还灭门,会造命,天命就不可靠。
  古公亶父眼力好,说第三子所生的儿子能兴我周家。古公观察会看,泰伯也会听。吾所讲虽不好,但所讲的为经,你们是不是听得懂,若真懂,三十年后就大变样,若不懂也比不听的人好。长子泰伯听说他的侄子将来会兴周,心中明白,就向父亲辞行,因为他一听就知道他父亲对将来的看法是如何了。会说不如会听,所以佛说经,先说谛听,谛听,要听旨趣的所在。但是还有证与不证,全在于人。仲雍看他兄长的行为,他也会观察,大哥辞行,将来继承诸侯位的不就是我吗?他会思索,也向父亲辞行了。这两人并不是开门就走了,为人子要出必告,反必面,对朋友还不可以不告而别,何况是父母!
  两人辞行后,这位老三就呆板不知道吗?因为父母在不远游,游必有方,还必须有人侍奉父母,所以他不能走。这四个人都是不得了的,我们不能比。讲这个,要在善于观察听话,你们必须在这种地处学,难道逃走就是「至德」吗?
  「三以天下让」,周为小国,如何说「以天下让」泰伯让天下?泰伯那时还身处在小地处,必得是自己所有的才可以说「让」,如何能说让?这是孔子所说的,这句必须特别注重是孔子说。孔子是周时的人,周武王时才有天下,孔子离武王已经很久远了,周已经数百年后才有孔子,孔子生于周的末年,这个时候说「三以天下让」,这「天下」指的是眼前的周天下,这块土地曾经经过三让。这个天下其来有自,也不必强求当初的历史,「天下」是本地风光,不必打官司。例如说﹕这把扇子,曾经三人制造才送给我的。这也是说扇子完成的事。
  「民无得而称焉」,这句照映至德。小德、大德都可以说说,至德就不能讲了。例如天的德为至德,孔子是至圣先师,这都不能讲。有人歌颂「大哉孔子,先知先觉」,至德莫能名焉,无法讲。大哥、二哥为什么要走,自始至终都没有说出来,父亲没有说,儿子也没有说。
  我们必须会学,学佛全在变心,坏心变为好心。其次是改过,诸恶莫作。改过改不了,要用心改,这好不容易,应如何办?用以楔出楔的办法,若改不了,再为你添加东西,用楔出楔,必得众善奉行,只要做善就可以了。因为你的恶改不过来,才要你做善,不去思恶。有了善,善也要再去掉,不思善。现今的人是不思善,只思恶,证得真空才能够无善恶。所以必得用善去恶,否则过恶很难改。善能证果吗?善有善报,做十善业生天,却不能出离三界。道德好到「民无得而称焉」,那善恶都没有了。
  「恭而无礼则劳」,出门必得相告才能出门,这是礼节,周家三位兄弟都注重德性,老三不走也是礼,若老大不走,就必须承继王位,再来就必须是老大的儿子继位,可能是泰伯的儿子不能兴周。你们若不学礼,儒家就入不进去,学佛以后知道正法时期是戒成就,所以到象法就有教外别传,戒就是礼。

【八.二】
子曰:恭而无礼则劳,慎而无礼则葸,勇而无礼则乱,直而无礼则绞。(326)
  你们必须要把《常礼举要》背诵得熟,起居行动吾就看出来,外行人看不出来。
「子曰:恭而无礼则劳,」
  「恭而无礼则劳」,恭敬不懂礼,就会劳苦,惹人笑,而且被人家讨厌。例如聚餐不劝酒菜不行,但是劝得太频繁也不行。又如向法师行礼,法师说「一礼」,你偏要三礼,如此太过也不可以。
「慎而无礼则葸,」
  「慎而无礼则葸」,小心谨慎,但是若不懂礼,便会畏惧。葸,像是「口将言而嗫嚅,足将行而趑(资)趄(居)」,看了就肉麻。
「勇而无礼则乱,」
  「勇而无礼则乱」,勇敢也要有一定的限度,凡事各有他的限度,过犹不及,就会坏局乱秩序。
「直而无礼则绞。」
  「直而无礼则绞」,「直」也好,决不装模作样,有什么做什么,不虚伪。绞,急切,有什么说什么。办事太缓不对,太急也不对,有如两条绳子绞在一起。比如有人因为害渴,来饮用我桌上的酒,这种行为固然没有虚伪,却是不可以的。

【八.三】
君子笃于亲,则民兴于仁,故旧不遗,则民不偷。(328)
「君子笃于亲,则民兴于仁,」
  「君子笃于亲」,此处的君子,专指在位的人。论语这一部书,自天子以至庶人都必须如此学,举例先自高位来说,做样子令人看,否则上梁不正下梁歪。尧舜为什么好?他们认为万方有罪,罪在朕躬,自己领导不好,若自己有罪,不要怪罪万方,与大家没关系。
  孔子的道注重仁,在上的人要百姓学仁,就要在你身上做,对你的父母仁,所谓「孝弟也者,其为仁之本与!」先孝养你的父母,百姓便会兴起做仁德的事。在上位的人以身作则,先在自己身做,不必劝人。吾虽不行,居心行事不害人,但吾还是凡夫,欲寡过而未能,你们见到吾好的可以学,不好的你们不可学,人非圣贤,孰能无过?
「故旧不遗,则民不偷。」
  偷,刻薄。若要人都能厚道,应「故旧不遗」,你的亲戚朋友,你不能忘,例如原壤是孔子的老朋友,学另一派的人,原壤的母亲死了,孔子送一具棺椁,原壤却跳到椁上唱歌赞叹,孔子弟子不以为然。孔子说:「亲者不失其为亲,故者不失其为故」,他虽然是讲世法以外的学问,属于长沮派的,却不是坏人。他如此唱歌,那是表示对他母亲的死,有他的用意,表示还没有断除对父母的孝心。他既然没有断除孝心,所以我也不能割断与他的故旧友谊。
  当领袖时对故旧能够不忘,百姓就渐渐厚道。你们学着孝父母,对朋友加厚,大家就会改变,也有一些人不变的,那就是不屑教诲的人。

【八.四】
曾子有疾,召门弟子曰,启予足,启予手,诗云:战战兢兢,如临深渊,如履薄冰。而今而后,吾知免夫,小子。(330)
  这种事五十岁以上才知道,生病就怕死,死也自己能知道个大概。曾子有疾,自古以来有生就有死,懂天道,性命就不一样,孔子、曾子都知道人有死,而性常存。有人会问:你为什么这么说?易经只有爻而已,没有文字,综错旁通,没有一个文字,只有八卦。现今的人只讲周公、孔子的小注,没有讲原文,孔子的小注有「精气为物,游魂为变」,精气为物就是大学的格物,物来了,游魂为变。朝闻道,夕死可矣,实在是没有死,若没有闻道才不可以死。
  道是什么?孔子说,放之则弥六合,六合是上下四方,六合都充满,就像佛家的遍布恒河沙界,卷之则藏于密,如何藏于密?密到看不见,听不见才是密,眼耳二根接触不到,孔子都知道,曾子、颜回也知道大概。既然知道,为什么不详细说?因为六合之外,孔子存而不论,存是暂且存有着,愈说大家愈不懂,所以不说。六合之内,论而不议,若不辩不说明,里面的真理还看得见,愈辩愈胡涂。例如论语,有数百家的注解,愈辩愈胡涂,曾子知道,所以不怕死亡,只怕有损于道。率性之谓道,本性为道,道有体有用,体是性,用是仁,孝为仁的根本,孝是第一。你们要入道,必须在礼上走,仁是礼的根本,有老人就要孝,没有老人也必须孝,如目连僧救过世的母亲,就是儒家说的「慎终追远」,要永远追念,在孝上走。
  行孝,以这个身体来论,有孝的始,有孝的终。「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身体不是我的,自己若当小人就是使父母变为小人,自己若当君子就是让父母变为君子,所以说:「不敢毁伤,孝之始也」。连头发也不敢毁伤,你的身体除了生命,其中还有慧命,慧命由老师来的,但身体如旅馆,爱惜旅馆难道可以不爱惜其中寄存的主人吗?所以损伤慧命也是不孝。有人问赵州和尚,狗子有没有佛性?答,狗有佛性。又有人问同一个问题,赵州答,无佛性。佛法,若只说一样话,就会不通,有阴便有阳,都是相对的。佛也说一元,也说相对,说空与色,这是相对,说「中」便是一元。不讲中是邪见,你只知道非断非常,不懂非空非色。不可以伤了孝道,伤孝道就是伤本性。
「曾子有疾,召门弟子曰,启予足,启予手,」
  「启予足,启予手」,看我的足与手,以手足一上一下代表全身,都没有毁伤,为什么没有毁伤?诗经云,我不是临时才如此完全,而是平素战战兢兢,心里不安,小心谨慎,怕错了。
「诗云:战战兢兢,如临深渊,如履薄冰。」
  什么是战兢?下头说比喻,如临深渊,站在深渊边,危险不危险?不要说站在深渊边,你看了腿就发战。如履薄冰,你们没有见过,黄河边到冬天结冰,可在上面骑马,一立春就成薄冰(一寸许),在上走心中就要战兢。
  这里说的是平素的时候,我们不能称孝,你要学仁、学慈悲,就要从整天战兢,怕你一下子说错话、办错事。这还不行,只有身口而已,还必须防意如城,必须如禅家云「心如墙壁」,内不能出,外不能入。心一动就是妄念,不怕念起,只怕觉迟,怕随顺妄念。一动念就要防备,工夫全在平时,同学们必须学学。曾子说,我的身体无毛病,这是我平日临深履薄的工夫。
「而今而后,吾知免夫,小子。」
  「而今」,从今天。「而后」,往后我就死了,朝闻道,夕死可矣。「吾知」,我都知道。「免夫」,免于损道,免损道的是我。「小子」,你们怎么样?小心身体,小心你的心,自己管自己,不必别人来管。
  也有例外,比如上阵打仗,不是去打仗,而是去死。孝经说,战阵不勇,非孝也。若「重赏之下,必有勇夫」,那是小人喻于利,孔子绝不如此说。上阵若存着想死的心,以死为荣,准打胜仗,绝不会死,置之死地而后生。
  吾为你们说这一章书,不是三家村的先生说的。

【八.五】
曾子有疾,孟敬子问之。曾子言曰:鸟之将死,其鸣也哀,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君子所贵乎道者三:动容貌,斯远暴慢矣;正颜色,斯近信矣;出辞气,斯远鄙倍矣。笾豆之事,则有司存。(332)
  要度众生的人,时时不忘众生。打、骂众生,都是好意,都是为了众生。
「曾子有疾,孟敬子问之。」
  「问之」,曾子临死时,孟敬子好意,来看曾子的病。
  度众生的人,时时不忘众生。他打、骂众生,都是出自于好意,都是为了众生。
「曾子言曰:鸟之将死,其鸣也哀,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鸟之将死。其鸣也哀。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曾子怕孟敬子不懂,先比喻鸟的将死,声音都会变,人将死时,都会说好话。人临死时,就怕来不及了,若想起好事,认为命不该死,想起一些坏事,不免后悔。这虽然是曾子专对孟敬子说的,但是人人都必须学。孟敬子是大少爷,又有钱又骄傲,平素或许就是如此。
「君子所贵乎道者三:动容貌,斯远暴慢矣;正颜色,斯近信矣;出辞气,斯远鄙倍矣。」
  这里先说三条,专对孟敬子而说,专讲礼,我们必须学。曾子说了以后,另外还再加以解释,曾子在别处不如此说。说一条,再说他的好处,这是这一章书特别的地方。
  先说三条,以及他们的关系。
  动容貌,这是说他的样子秩序。例如看他的阵容、秩序,这是动态。例如纪念周会,大家进来坐下,他的动作秩序,这是动容貌。祭孔时,祭者动容貌,大家看了就可以知道。从前吾每次观看济南的祭孔,看主祭巡抚的容貎,就知道他的所作所为,例如巡抚在下雨时举行祭孔,侍从在旁撑伞,纠仪官就会说「去盖」,巡抚若侧身瞪他,纠仪官就会说:「失仪」。从祭孔的动态容貎,就知道这位巡抚一定好不到那里。你们若会「动容态」,学佛就能往生,为什么?吾的衣着冠帽,家中放置的物品,必有一定的秩序,这与往生有什么关系?这就是一心不乱。外边若乱,内心就不能一心。
  其次是「正颜色」,先说容貌,其次观察脸色。长辈给与物品时,不可随便笑,要仰而亲之,仰望亲近长辈,若是对年幼者要俯而就之,俯身和蔼对人。
  接下来是「出辞气」,该说话而不说话,就是傲慢﹔不该说话时却急着说,便是急躁。而且「躁人之辞多」,或是话说的辞不达意,这些都是毛病。
  先练习以上三条,就可以了。礼记上,说这三条的,也很多。这三条,就是身口意。如同礼记曲礼所云:「毋不敬(意)、俨若思(身)、安定辞(口)」是也。
  「斯远暴慢矣」,只要秩序整齐,那人们对你这位有礼有秩序的君子,自然不好意思暴慢了。假若你对人嬉皮笑脸,对方也会如此对你。
  「斯近信矣」,看一个人很严肃,那你所说的话就可以取信了。若举止轻佻,谁会信你?这与办事有大关系。
  「斯远鄙倍矣」,话不要多说,也不要少说,人们就不致于看不起你,违背你。这都是和孟敬子的领导有大关系。
「笾豆之事,则有司存。」
  从前祭孔都要演礼,山东省城,一个月当中要演三、四次礼,上旬、中旬、下旬或是七日演练一次,不穿礼衣练。音乐、舞蹈都得练,所谓「千年琵琶,万年笙」,这些音乐尤其难,不常演练,恐怕不行。乐生、舞生都得常练习。
  祭祀的器物,例如竹笾木豆,少一样也不可以,所放置的地处或左或右,都有一定。「笾豆之事,则有司存」曾子不是要孟敬子不学这些祭祀的事物,而是做一位领导的君子人,重点不在这个上面。例如主祭者,只要跟随引赞就可以了。盥手、进巾、饮酒、受胙,都有执事引着主祭者去做。汉代时候的「司存」为官名,但是这里曾子说的「司存」,是指「有司,存」自然有管事的人负责,你不必去管这些事。
  「有司存」,有二种说法﹕一者「有司,存」,一者是「有,司存」,吾依从前面的说法。
  今日所教有关曾子的二章书,其中大有可学,一是在平素的养涵,必须谨慎小心,一是有事时,要注意「动容貌,正颜色,出辞气」等三桩事,必须处处留意。

【八.六】
曾子曰:以能问于不能,以多问于寡。有若无,实若虚。犯而不校。昔者吾友尝从事于斯矣。(334)
  吾所讲固然是注重道,不注重文字与考据,但是有太过意不去,说不通的地处,也必须说,否则将来你们会走错路。例如后面的「兴于诗」必须三句连着解释,又如前面的「诗无邪」,一般注解都将「邪」解释为邪恶的邪,思无邪解释成归之于正,

wlxg20130220 发表于 2018-6-9 12:12:31

所以一路错下。这些都必须致意。
  这一章,唐朝有人以为是孔子所说,但是就「昔者吾友尝从事于斯矣」这一句,难道孔子与颜子为朋友吗?下一章的「曾子曰」也是如此。有人解释为,论语所引都作孔子曰。
  这一章书起变化是在唐代,原来有太宗与孔颖达谈论那一段。唐史有新、旧唐书,新唐书为欧阳文忠公修撰,欧阳文忠公是大儒,改成孔子说。欧阳修是大儒尚且出大错,到南宋更差,风气更变坏。天一变,人的心理也变,随意改书是大毛病,今人不仅改书,更看不起孔老二。佛经的注子,古来祖师注解的,每落一字都不轻易,我们不能跟他们比较。吾的文学虽不好,吾还有一点辨别能力,也绝不敢下断语。孔子是圣人,尚且述而不作,我们的文学不行,最好的不过是读过唐宋八大家,古文观止而已,那不中用。大文章自六经来,真学问从五伦起,你们千万不要以为了不起,否则一分学问也不能增加,成住之后就是坏。你们的学问好坏另当别论,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现今所注的书害死人,有看全部的不如看一半的,看一半的更不如看十分之一的。你们去研究,何谓大开圆解的圆解?万万不可妄自著书。即便是以后成名了,也不可妄自改经文。李二曲没有老师,但他的佛学比我们高,你们去查通鉴辑览,陆象山就是预知时至。
  要求开悟,要求圆解。净土讲究「信」字。信到极处,就是解到极处。
  有人说,孟子、老子、庄子都为书名,所以论语从前就名为「孔子」,但是找不出根据,这是苏东坡的说法,想当然耳。
「曾子曰:以能问于不能,以多问于寡。」
  起首二句是动词,以自己这一方问对方,这二句是一段。以能问不能,所以孔子入太庙每事问。再者是已经读得多了,他所学的少,也要请问他,例如孔子学琴于师襄,问礼于老子。这是求学,老师不在年纪的大小,如果知道这个道理就知道韩愈作师说是有来历,他会用,我们不会用。
「有若无,实若虚。」
  其次二句是静词,「有若无」,内里有,但外表像没有。实若虚,内里充实,实在起来了。「有」是有,一分也可以称「有」,却不一定实。这里的「实」是充实,十分才称得上「实」,看起来却如虚的。
「犯而不校。」
  后句也是双方面,起首二句从此自彼,末句从彼至此。人来侵犯,不与他计较,不但不与他辩论,也不报仇,例如人打我一捶,不反打一捶就是不校。校,说文,作报也。
  文章与说话一样,一句比一句重要,后来的最重要。学前二句或许可以,其次一句便勉强了,到这一句就不能学了。没事却来冒犯,能不报复计较,不容易。实在说,没有无事而冒犯的,凡事「敬人者,人恒敬之」,「人必自侮,而后人侮之」,人来冒犯也都是自找的。参考孟子离娄下的「自反」,就可以知道了。这「犯而不校」一句是没有做对不起人的事,自己反省没有错,人来冒犯,那他不过是人一位「妄人」而已。
「昔者吾友尝从事于斯矣。」
  什么人能办得到?从前我的朋友曾办得到以上所说。他的朋友是何许人,并没有说,为什么不说?孔子云,吾于人也谁毁谁誉。反身录说,舜王不可随便称赞,怕赞叹错了。另有一说,因为不可妄赞,怕够不上赞,赞了就不行,也不能虚妄赞叹。后来有人说是颜子,料想除了颜渊,还会有谁做得到?

【八.八】
曾子曰:士不可以不弘毅,任重而道远,仁以为己任,不亦重乎,死而后已,不亦远乎。(337)
  你们要事先须预习,讲后再复习,知道为什么吾有的说有的不说,吾所说都是为你们「金錍开目」。
「曾子曰:士不可以不弘毅,」
  「士不可以不弘毅」,这不是说普通人民,专对士而谈。古时候人民分四级,今日所分的多,其实道理是一样。从前有士农工商,士专求学,专讲道,讲做人的道理。人道根据天道,讲三才,天地人一体,一律平等。天有四季阴晴的德,地道敏树,人道敏政,因为天地空洞,无法与天地接谈,人心若能与天地通,在心中找道,顺乎天应乎人,士人就是学这个道,全副精神去学,也学不出来。士专门要学「己欲立而立人,己欲达而达人」,士农工商都必须学,但是士必须通达,其余农工商不须通达,但是都须要学。如子游为武城宰,孔子闻弦歌之声,曰割鸡焉用牛刀,子游对曰,昔者偃也闻诸夫子曰:「君子学道则爱人,小人学道则易使」无道的人不能下命令,又不能听命。今无所谓士,士要全神干这个,纯粹分利不生利,商人纯生利,各有专责。「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必须致意「民」这个字。
  士须有弘毅,弘,广大也,见识学问都须要广大。读书多,不能举一反三,无用处。为什么呢?子曰:「诵诗三百,授之以政,不达,虽多亦奚以为?」弘须广大,学须广大,见识也必须广大,如今的博士,对国家政策没有见识,不是士,一事不知,儒者所耻。
  毅,有决断,须有智慧,毅有智慧决断。朱注说忍耐,解释毅为忍,必有忍乃能累积,忍才能办到。但是只忍耐不行,办不动只忍耐不行,忍是一切忍受,但终必得要冲破。忍,古书解释为强,强不是暴,周易干卦:「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强是不休息,必须认字,才能圆解一字的道理,否则便是法执,若不通则是三家村的先生而已。
「任重而道远,」
  如何才算弘毅?首句是纲,接下是请问其目,以下是条目,「任重而道远,仁以为己任」任重,身上的责任,担任什么大责任?净土有九品往生,上品下生模模糊糊,就不知上品上生是如何。现今的人以为一国的元首了不起,能当上全球大总统的已经很少了,但是在吾眼中,如爪中土而已,无量大千世界可以在芥子里转大法轮,语小不能破。这件事往大处说,必须扩及六合,往小处说藏于密,金轮王管四天下,吾对能管一天下的总统也瞧不起。真如包括无边大千世界。任重,就人的位置而说,今日的地球很乱,能平天下便是你的责任,小则能治国吗?再小能齐家、能修身吗?担任起大道来,不可须臾离,无始无终,远之远矣。依世间法说,到临死还要如此,例如曾子说:「而今而后,吾知免夫!」
「仁以为己任,不亦重乎,」
  「仁以为己任」,以仁加在自己的身上,这仁是一时也不能去除,如佛家说慈悲不能去,真如是本体,必得使众生都成佛,如地藏菩萨地狱不空,誓不成佛。「不亦重乎」,这是任重。
「死而后已,不亦远乎?」
  「死而后已」至死而后停止,如曾子到临终还易箦,办到死才算完,「不亦远乎」,这是行的远。
  下一章兴于诗,三句是一件事。儒学礼,佛学戒,儒讲「博我于文,约之以礼」。礼有三礼,很繁细,《常礼举要》为九牛中的一毛,人们也不懂。若懂常礼才到门口,未入门,入门已不容易,还要登堂入室。子路还未入室,吾也未入门,但吾眼光比你们看得广。
  立于礼,成于乐,只说一字,「诗」一个字还说不完,礼乐由诗而来,还要成于乐,光一个「成」字,就要讲一学期。
  「兴于诗」你们今天所念的诗不行,诗言志,作诗者有他的目标。诗亡然后春秋作,汉魏到唐,一代不如一代。唐诗也有不错的,能令人开悟性,增长道德则谈不上。唐诗以李、杜为首,但是学者能增长道德吗?只是学他们喝酒倨傲而已。吾讲诗都会于道,闺怨诗不是男女恋爱的诗,诗人非礼勿言,他们的心意并不像他所说的。你们学开悟性,学文法,有此工夫,说话才有分寸。

【八.九】
子曰:兴于诗,立于礼,成于乐。(338)
  吾讲论语注重道,若文字有离谱的也必须说,泰伯篇中有若干讲不通的经文,吾必须说说。此章依书说,费事又听不懂,所以你们只要听吾讲,因吾也是依注子说,说时用白话讲,必须使你们容易懂。国家第一步必须讲生活,国家政策首先要令人民不饥不寒,再者要紧在教育。先庶之,再须富之,再教之,人民不受教育,不知所从。教育在教人,有本有末,昔日吾看历史,孔子杀少正卯,此人未犯罪,是鲁国的闻人(如今日胡适)。孔子一当鲁司寇,杀这位全部人都恭敬他的人,指出他有罪五,一、心逆而险,二、行僻而坚,三、言伪而辩,四、记丑而博,五、顺非而泽。刚开始时这五罪记不全,学佛后依五戒十善身口意三业便记住了。这五条这也是三业故。口业,顺非而泽、言伪而辩﹔身,行僻而坚﹔意,记丑而博,心逆而险。依身口意三业分析,所以能记得。学佛有助于学儒,学儒有助学佛。学儒的证道者多,如宋陆象山,明李二曲都是,学论语有助往生,人身难得,人格若不够,未有能证果的。
  人为本位,三业以意为主,学佛要你改心,忏悔不是贿赂佛。教育首先在「正心术」,昔日上学首先念三字经「人之初」首为人,后来「人手刀尺」也教学做人。「性本善」本性,从前教育先教心性,因人是活着,都会有意思。如十二因缘说,出生时触,不辨好坏,后来才有爱取,便有业,如小孩一下生就爱吃乳、爱吃糖而不吃辣,就是有分别。性一动便是情,就有喜怒之情,必得使它归并集中而到一范围有目标,这就是大学的格物、致知、诚意,不叫意乱走。那七情要如何收敛法?所以定有礼节。七情就是识,识定于一处便是志,志者「士」「心」受过教育的心,志向不是志乱,有志向,有工夫的人。生而知之者志于道,一般人办不到,所以要定礼,遇到外面的色声等都会动,具体为财色名食睡,一般人不禁止。佛、罗汉都不睡,普通人办不到。喜怒哀乐之未发,谓之中,发而皆中节,此是礼,「兴于诗」就是讲你的志向。
「子曰:兴于诗,」
  七情一发动,定住志,诗引导你往这个范围走。人必有言,诗言志,七情有善有恶,若志向圣人为定的目标,圣人有善无恶,所以诗三百,一言以蔽之,曰思无邪。从前中国小说也有黄色小说、戏曲,但结果都是福善祸淫的,不要点看淫戏,以保存阴骘,淫戏也含有道,但是国家是禁止的。诗经中没有,到了汉魏六朝还极文雅,唐诗男女的诗就多了,但也不是淫诗,晚唐便不行,至今日的诗则思无正。
  诗有原则,性情往外发作时,怒也不能骂,必须具备「温柔敦厚」,发怒也不能超过必要程度,如某人不好,但说三、四成,其余保有他的脸面,使他能改。
  「诗言志」心有事,口便说话,不许你口乱说,但是没有不乱说的。发牢骚改变为唱歌。工作时也有唱歌,如菱歌等,文人咏诗、吟啸,没有不唱歌的。今日的百姓不唱,因为洋歌不会,警察又禁止,唱了便满腹气消。若会作诗,诗言志,可以发泄怒气。
  古代有采诗的官,一地有一地的风俗,诗歌都不同,所以说是采风,可以知道这个国家的人情,这种诗为国风,可以知一国盛衰存亡。
  唱,再配合乐,更和平,为了抒解性情。采取各国风谣后,并非全部要,而是选其中温柔敦厚者,一选择便定下了,就是雅。雅者,正也。雅言,书诗礼乐皆雅言也,孔子都用文话,也都与本国有关(风属各国),所以学诗可以兴观群怨。再进一步是颂,颂扬赞叹,祭太庙用颂,达到立国的目的了,只能赞叹,如吴季札观韶乐说「观止」。诗有三种体裁,方法也有三种,兴,以他事引起此事,言者无罪,闻者足戒,知道为何要作此诗。赋,直言其事,如关雎是兴而赋。比,不直接说,却都是自性情发出。
  诗六义:
  一、风:言贤圣治道之遗化。
  二、雅:正也。言今之正者,以为后世法。
  三、颂:诵也,容也。诵今之德,广以美之。
  四、兴:见今之美,嫌于媚谀,取善事以喻劝之。
  五、赋:铺也。直铺陈今之政教善恶。
  六、比:见今之失,不敢斥言,取比类以言之。
  风雅颂者,诗篇之异体,赋比兴者,诗文之异解。
「立于礼,」
  七情往外发,如何能都中节?这就要礼了。「立于礼」,在礼节规矩上站立得住,平常人才能站住,要达到平常态度,非礼不能办。不正常人,不能立,所以孔子说:「道之以德,齐之以礼」以诗引导,以礼齐之。若以政刑,则不当人是人。礼是恭敬大家,见人不合礼最多说说而已,这是君子、小人的分别。
「成于乐。」
  立住礼还不行,国家祭天、祭大庙,凡是行礼,行礼就要奏乐。礼乐配合,乐为主体,诗是乐的词,礼是乐的动作。还有舞蹈,所谓「不知手之,舞之,足之,蹈之。」成于乐,是成于性,性情成就温柔敦厚,这必须日久天长的熏习,不是一时能办到。礼乐不行了,才有刑法、兵事。古时候一上学,就念诗,诗虽是教文学,文学还不是主要的,风雅颂,兴赋比,都是圣人的道理。

【八.十】
子曰: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341)
「子曰: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
  有注解说,民,指孔子弟子,这种说法不对。后人还有说,孔子是愚民政策,这也不对。
  礼乐刑罚自天子出,有德无位不敢作礼乐,有位若无德,也不敢作礼乐,必须有位有德才能制礼作乐。帮助国家作礼乐的人,都是有名的人,都是为国为民,作的礼乐对百姓都适宜,容易实行。
  礼乐的理论若叫百姓都懂,那办不到,但是匹夫匹妇也能实行。礼乐的道理,连圣人也有所不能知。
  譬如佛家,真如是言语道断,心行处灭,一用心思想就不是真如了,必得譬如饮水,冷暖自知。所以孟子尽心篇,孟子说:「行之而不着焉,习矣而不察焉,终身由之而不知其道者,众也。」
  你们学论语,因为你们学佛的原故,不学佛不知中国文化的奥妙,学佛才知「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你们学佛,知道普通法门要信解行证,净土宗是信愿行,不说解,这就是「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

【八.十一】
子曰:好勇疾贫,乱也。人而不仁,疾之已甚,乱也。(343)
  读书,必须读一行得一行的意思,长一行的见识。比如说世界很乱,因为是人乱,不是屋子乱。乱有原因,所以必须预防。坏的必须预防,好事必须先推动,例如金人铭:「荧荧不灭,炎炎奈何?涓涓不塞,终成江河。」星星之火,可以燎原,事情都是由渐渐而来,不是突然而来。
「子曰:好勇疾贫,乱也。」
  儒家的学问都是办政治,看这个人很勇敢,但不能安于贫苦,喜好享受,有困苦艰难便不能忍耐。富贵是人所欲也,贫贱是人之所恶也,要使大家都富有不可能,而且人们的欲壑难填,没有底限。例如有一位乡下人拾得一条丝带,因此破家。自古以来帝王多提倡节俭,尧舜茅茨不剪,对于享受尧舜是不如你们,但是尧舜的人格反而胜过大家。君子固穷,小人穷斯滥矣。所以对于好勇厌贫的人,必须想法子安顿他。黄巢、张献忠等人都是好勇厌贫的人,防微杜渐的办法,就是要教育人们知道「俭以养廉」的重要。
  从前人用柴火,现今的人用瓦斯,从前饮井水,今日则是埋管取水,水火这两件事,是人们日用的必需品,若时局一变动,瓦斯、电都停了,

wlxg20130220 发表于 2018-6-9 12:13:19

大家要如何活下去?这件事非同小可,从前两军打仗,就是先切断对方的粮草、水源。你们要学长见识,这是第一条。
「人而不仁,疾之已甚,乱也。」
  第二条与第一条有关,疾贫便是无仁,俗话说,可得罪十君子,不可得罪一小人。小人心量小,存在心里忘不了,君子是犯而不校。无仁的人,人看他讨厌,他的心里便讨厌人,所以对无仁的人表面不能太过分,不要嫉恶如仇,否则你会造成天下大乱。佛家讲忍辱,忍是对坏人,对好人、坏人要一律平等度,这虽不近人情,但有佛心,佛就是非人,情就没有理智。
  无仁的人,他看四下不好,便造乱了,比如共产党以恨为出发点,从前的人得罪他了,现今的人谁敢得罪他?无论如何也会恨。
  从前东观有一个地方,因为看不起一位穷念书的人,后来这位穷念书人中了科举,做县官,从前被人看不起的事怀恨在心,便报复东观这个地方,俗话称这位知县叫灭门的知县。所以办政治对坏人要多加包容。又比如,从前张献忠在贫穷时到处乞食,有一位女人用足蹴他﹔后来张献忠造反,到一个地方,就先剁女人的足,也是因为「人而不仁,疾之已甚,乱也」。

【八.十二】
子曰:如有周公之才之美,使骄且吝,其余不足观也已。(344)
  这一章虽然只有三句话,但是细观文理,议论注疏不少。记者多为游夏之徒,笔记之后再由他们修辞。
  「才」与「美」如何讲?又「骄」与「吝」要如何讲?两句有什么关系?依朱注,讲的不合理,而且也不合人情。
  大家当求自立,要会自己看书,要会听人讲书。起初亲近印祖时,祖师劝吾不要往外听经,十年后,佛法有底子,听各种人讲经都不一样,才知道祖师说的有道理。若眼中没有分寸,随便看、随便听、随便信,危险啊!所以老子说﹕下士闻道,大笑之。不笑,不足以为道也。
「子曰:如有周公之才之美,」
  「如有」,假如有一个人,有才再有美,才是才干,会种种艺术,美是办不错事,与恶相对,所办的事都好,这谁做得到?周公,因为周公多才多艺。一个人的才美与周公一样。才与美是两回事,其它注解不如此说。
「使骄且吝,」
  「使」,假若他骄傲,而且吝,一毛不拔,骄、吝也是两回事。晋代的石崇与王恺竞争比富,他骄傲过分,何吝之有?又如王戎,是竹林七贤之一,家有好李树,怕人得李子核种,都把李子核钻洞然后卖出去,见人也都说好话。另一位和峤有钱癖,一毛不拔,见人便恭敬、赞叹人。所以普通人大概是「骄则不吝,吝则不骄」,如今这一章说「骄且吝」兼而有之,这就不得了。
「其余不足观也已。」
  「其余」,其余指什么?有骄字就损了美,孔子的学问是教人学道、德、仁、艺,道德为首,这一章并没有说周公之德。骄吝而有才,就会成坏才,曹操,王莽都是坏才。因为有骄,那美便不完善了,何况「且吝」!骄且吝的人不能进德修业,虽有小善,不足观也矣。虽有一点小善,也抵不住大恶。例如学佛谤佛,改佛经,这就是「其余不足观也矣」。
  正法时期,守戒就得成就,现今的弘一法师学戒,自称不敢是学戒。虚云老和尚、印祖、谛闲法师没有一人说是学律,可见戒成就很难。印祖自称粥饭僧,如今有什么人学南山律?能学百丈律就了不得了,即使学了,又有什么人守得住?若不能守律、证道,那「其余不足观也矣」。
  学论语可以帮助成就修道,但是文以载道,所以文理必须先看明白。若眼中没有分寸,随便看、随便听、随便信,就危险了。吾讲书让你们增长阅历,不随便相信书。下面还有难解的地处,例如乡党最末的「色斯举矣」章,就是乱注,唯有朱子的注,说时阙疑可也。
  吾的学问,不能与朱子比﹔朱子学问虽然好,但是见识不行。古来也有人看出朱子的错,所以吾对于朱子有不满意的地处。程子的老师周敦颐,学佛而弘儒,成就理学,学问很好,还会出这个毛病,何况我们的学问不及他们于万一。
  「之乎者也矣焉哉,安排好了成秀才」,文言文的虚字,我们就弄不明白,所以自满就会招损。
  程子说:「周公之德」,这个注解有误,这一章是指「之才之美」不是说德。
  宋儒改经,集释的余论有所辨明。宋儒是指周、程、张、朱,朱子大胆敢改经,若改的离谱,不可采取,余论就找张南山的注,再没有,便采取后人的公道话,例如四书辨疑。
  「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朱子也改「可」为「能」。

【八.十三】
子曰:三年学,不至于谷,不易得也。(345)
  谷,汉儒注解为善,释文解释为禄,应当采取「禄」的解释。
「子曰:三年学,不至于谷,不易得也。」
  三年不至于谷,学三年,不在求禄上,这种人难找。
  朱注把「至」改为「志」,不可改经。

【八.十四】
子曰:笃信好学,守死善道。危邦不入,乱邦不居。天下有道则见,无道则隐。邦有道,贫且贱焉,耻也。邦无道,富且贵焉,耻也。(346)
「子曰:笃信好学,守死善道。」
  「好」、「善」都是动词,善是善巧,好学与善道可以对仗。对学习的事,唯有颜子好学,想求艺、求德,不好学求不到。好学必须先信才能好学,而且必须笃信才能好学。善于求道,必须守道至死不改,至死不变。例如学佛到死都不忘弥陀,就能往生。好学为了道,求道者必须好学。
「危邦不入,乱邦不居。」
  以下是对好学求道妨碍的事。妨碍好学善道,如危邦、乱邦就妨碍学道。危还不至于乱,已经不正常了,即使去危邦上学,秩序也保不住。乱邦是乱正在发作的邦国。
  求学的人称为游学,出交天下士,入读古人书,游学必须到外国,若那个国家政治不上轨道,就是危邦,不必进入,例如现今的美国就不必去,学技能坏了心术。若在那个国家,例如有人刺杀总统,就不必再住了,一乱赶紧走。有注解说,国家乱,作官的人走了,对不起国家。但是这一章不是说做官,而是求道好学。
「天下有道则见,无道则隐。」
  一个地处的邦国危急,一个邦国动乱,那天下的邦国都乱了该如何?这是假设的话,今日就是天下无道。天下有道则见,就该出来行道传道。无道时,若出来就会碰钉子,例如老子、孔子、孟子都走不通,何况是我们?只有像苏秦、张仪的混水摸鱼,才可以走得通。所以天下无道时,可以隐藏起来。
「邦有道,贫且贱焉,耻也。」
  为什么必须如此?为什么不出来干?因为出来就得富贵,不出来就会贫贱。若邦有道,贫贱而且不作官,则耻。有人身分虽然卑贱却不贫,像生意人,所以这里要加「且」字。国家好,百姓幸福,却没有你的分,你在其中尽了多少力?这是求学求道者的羞耻。
「邦无道,富且贵焉,耻也。」
  邦国动乱,百姓能得到什么好处?你却大富大贵,还算是人物吗?现今的人,有人会说:「我没有直接要红包啊!」这也不可以。所以吾虽是老穷毛,不感到羞耻。

【八.十五】
子曰:不在其位,不谋其政。(347)
  论语当中有注解议论少的及太多的,吾都少发议论,一来是要帮助你们的行为,这是重要点。再者,你们自己以后看书,若没有程度便看不懂,看论语纷纷纭纭的注解,更看不懂,因为你们连字也不识。诗有音有声更难,音有四声,你们也不认识,因为没有学过声韵学。例如礼记,你们若以现今的音来读,不出三四章,就会有错。现今这个时候,无礼无乐,若有礼乐,不可不学诗。从前太庙都要吟咏诗经,从前吟诗都有谱,不可随意唱,如今你们却觉得奇怪。
  这一章书,程朱就讲错了,后人有出来批驳。程朱的学问尚且有人来批驳他,程朱如日,吾如香头,何况你们大家。从前吾曾读十三经,而且老、庄、楚辞也是必读的书。
「子曰:不在其位,不谋其政。」
  不在于一个地位上,那这个地方的政治,就别参加、别管,这必须大开圆解。你在这个地位上,例如警察局不能管法院的事,反过来说也是如此。虽然警局、法院都管百姓犯法的事,但是性质不一样,这是大的例子。小的例子,例如在一个机关办事,一人是办财政,一是办司法,如果办财政到司法的办公处,两眼不可以看他的公事,以免日后公务外泄,要避嫌疑。
  假若人来就教,只说原则,不说细节,例如哀公问何为则民服?孔子只答说:举直错诸枉。例如﹕莲社、图书馆,各司其事,不可越权,不要替人作主张。俗话说:「亲戚远来香,邻居高搭墙」,他人的事不来找我们,不可多管闲事,例如人家家中吵架,你不要找上去。所以邻里乡党来找,只为他说原则,因为办好没有功德,办坏是你的事。
  集解,孔曰:「欲各专一于其职。」若程子的注,发议论的地方与经文不相合。集注说﹕「若君大夫问而告者则有矣」,这不是注解的惯例,这章经文没有君也没有大夫。这是解经,不是发挥讲义。张南轩说﹕「若有从吾谋者,则亦有时而可以告之矣」,但是这与经文却不相合,经中本来就没有分别君与大夫。如今的人又注经,又改经,可想而知了。易经说,君子思不出其位。何况是谋政!
  你们学这一章,不要妄加替人出主意,人来问只说原则。答应人的事,就要为人办好。若是著书,就不要妄加翻译经、改变经。应知注经不容易,不可率尔,可参考「论语稽」。

【八.十六】
子曰:师挚之始,关雎之乱,洋洋乎盈耳哉。(348)
  这一章今天不能讲,一来是你们不懂乐,而且你们没有读过诗经。再者你们又不懂六律五音,不以六律,不能正五音,现今祭孔与这毫无关系,什么人定的也不知道。
  吾只说对你们有益的部分,不多说训诂。「关雎之乱」,之乱的「乱」与「乱邦不居」的乱,解释相同吗?祭祀的时候,有开始,有终结,开始简单,合奏开始也是疏疏落落,到了后面才紧张。念诗经,有鼓瑟吹笙,笙最要紧,笙名笙簧,有一片铜皮,一吹就会动。奏其它乐器有间断的时候,在音乐当中插入,但是笙不间断,所以有笙歌,歌唱时只有笙配乐。现今唱戏以打鼓板为主,都由鼓簧指挥,叫鼓簧,如:当七况气,当七况气…,若鼓一乱,那全都乱了。
「子曰:师挚之始,关雎之乱,」
  太师乐懂诗,精于音律,由他领着起头,所以是以太师开始,中间奏乐,最后为乱。楚辞最后为「乱曰」,乱时合乐,这里指关雎等六章诗,最末时合乐为乱。
「洋洋乎盈耳哉。」
  所以孔子语鲁大师乐曰:「乐,其可知也,始作,翕如也;从之,纯如也,皦如也,绎如也,以成。」
  参加祭祀者都是合格的读书人,必得先要试以射箭,已经身端心正后,再习以音乐,使性情自然平和,如此心术必定不乱,就可以参与祭祀。
  乐能改变人的性情,所谓「兴于诗,立于礼,成于乐」。所以在戏中,纣王、夫差、董卓、曹操纵使坏,笑也不失仪态,庄庄严严的。若黄色音乐、热门音乐进入学校,那是胡闹,不是乐。我们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无权更改现今的音乐,但是至少可以「不为也」。大家可以学「四勿」,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这里有二百人,大家以身作则,就可以感化人,难道没有听过「武王曰,吾有乱臣十人」吗?
  讲书原来是为了帮助大家走上轨道,但是要明白文字也不是容易,至于内容要学着做,更不容易。凡事熏染力都很大,因为和职业都有关系,所谓「三句话,不离本行」,观察他走路的动作,就可以知道这个人所从事的是什么职业。唱戏的花旦等角色,下台后的动作也会受影响,例如一个人唱包拯,下得台来,必定不会像孙猴子蹦蹦跳跳,所以中国以礼乐治国,他的力量大极了。
  有人要我讲诗经,岂可为言哉?

【八.十七】
子曰:狂而不直,侗而不愿,悾悾而不信,吾不知之矣。(349)
  「吾不知之矣」,我就不懂了,孔子有修养才说这个话。
「子曰:狂而不直,」
  狂者,心很直爽,心直口快,心中不会勾勾道道,不该说的也会说,这样的狂者是好的。若是狂又不直,便无可取了。人为害社会就对不起社会,百丈禅师一日不作一日不食,范仲淹到了夜晚,自己反省今天的工作若不及所得的俸禄,便睡不着觉。若出这等人,就能使世间得到安稳。
「侗而不愿,」
  「侗而不愿」,侗,愚鲁的人,呆头呆脑,这是敦厚的人。愿,小心谨慎,若呆而谨慎,也有用。俗佸说:「十个瘦子九个贫,就怕瘦子没精神﹔十个胖子九个富,就怕胖子无屁股」,禹王就很瘦,却一团精神。胖子要是再轻佻不稳重,就不得了了,瘦者多没有富相,就怕没有精神。愚人有愚人的用处,看门就把门看好。若呆头呆脑,愚而好自用,不听人的建议,自己喜好出主意,这就难办了。
「悾悾而不信,」
  「悾悾而不信」,悾悾,诚实貌。若像个诚实的样子,却不说实话,这是「色庄者乎」!
「吾不知之矣。」
  「吾不知之矣」,我不知道。孔子要教化人,像这三种人便不能受教化。
  三句以后,这是孔子的结语。这三条要自我反省,狂就要直,侗就要愿,倥倥就要信。过而能改,善莫大焉,交朋友若有这三种人,要敬而远之,若疾之已甚,乱也。

【八.十八】
子曰:学如不及,犹恐失之。(351)
  这一章书,程朱也是造谣。
  你们以为有标点好,从前只有圈句,若要句读就得请老师点句读,所以三字经说:「详训诂,明句读」,这是小学。如今的标点符号,大成问题。从前大学问家还不行,何况现今的人来点句读!所以懂局的人,只是圈圈而已。集释这一部书,也是如此。
「子曰:学如不及,」
  这一章一读一句,宋儒作一句读,若作一句便很难讲。求学如不及,才刚求学就好像学不到一样,想追赶上人,好像赶不上人,不能成功。不及是赶不上,赶不上如何能说是失?所以应在「学如不及」下断句。
「犹恐失之。」
  「犹恐失之」,学东西不温习不行,所谓「十年秀才如白丁」,十年不温习,像没念过一般。学新的恐怕来不及,既学有所得以后,还怕不温习再失掉。
  上一句还没有学得,是初学。下一句,是已经学有所得了。
  听课之前先温习,再来听,力量就大了。例如讲的不像注解,便知道讲的人如何胜出,知道谁的学问大,所以说「会讲不如会听」。若不能先预习,至少等而次之要听完后再看,恐怕还有失误。
  吾讲论语,为了你们自己研究佛经时,能具有眼力,分辨注解的好坏、有没有错误,经过这种训练,就可以自立了!
  读书要看「记性,悟性」,有这两者才能进步,古人「入读古人书,出交天下士」就是要采取比较。

【八.十九】
子曰:巍巍乎,舜禹之有天下,而不与焉。(351)
  这一章的问题,不只是句读而已。舜接受尧禅让天下,禹是受舜禅让,这一章说舜禹的有天下,并没有说尧有天下。
「子曰:巍巍乎,」
  巍巍乎,

wlxg20130220 发表于 2018-6-9 12:14:12

伟大到极处了。
「舜禹之有天下,」
  什么伟大?舜原来没有天下,天下是尧所给的,所以舜有天下是很伟大。禹原来也没有天下,而是舜所给的天下,所以禹的有天下也很伟大。集解说:「美舜禹也。言己不与求天下而得之。巍巍,高大之称。」
「而不与焉。」
  子贡曰:「夫子温良恭俭让以得之,夫子之求之也,其诸异乎人之求之与!」这一章的「与」,注解说「不与求」,这种讲法很好。若解释作「无为」垂拱而治便不合适,否则下面有一章经文赞叹尧说:「焕乎其有文章」要怎么讲?再试看以后的数章,以及从前说巫马期的终日忙碌等,对一对,就可以略知一些了。
  舜、禹二人接受天下,没有存得天下的心,也没有参与得天下的计划,心中没有这些事,得了天下并不在意,因为心不在此,是人送来的。
  大家没有学过文言文,害处很大,如今立法院又提写字方向,要从左至右,可见以后更难了。

【八.二十】
子曰:大哉尧之为君也,巍巍乎,唯天为大,唯尧则之。荡荡乎,民无能名焉。巍巍乎,其有成功也。焕乎其有文章。(353)
「子曰:大哉尧之为君也,巍巍乎,唯天为大,唯尧则之。荡荡乎,民无能名焉。巍巍乎,其有成功也。」
  天很伟大,我们却说不出天对我们的好处,但是尧都懂,尧取法乎天。对于天既然说不出好处来,舜也说不出尧的好处来,但是尧治理天下成功了。书经上记载尧有分配职务,任何事都办得有条有理,都上轨道,上轨道才能办事。
「焕乎其有文章。」
  焕,说文没有这个字,而是作「奂」,光明,很明显的意思。文章,是做出来的事业。
  任何事业都有规矩,例如观看祭孔,有歌、舞、乐等,好处说不出来,这就是「奂乎其有文章」,但是观礼那时你的心会乱吗?条条有理。
  尧治理天下,百姓作击壤歌说:「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凿井而饮,帝力何有于我哉!」尧王对我有什么好处?尧那个时候一切都自由,但是尧王有什么好处你也说不上来。举祭孔,就可以领悟,他的力量很大。

【八.二十一】
舜有臣五人,而天下治。武王曰:予有乱臣十人。孔子曰:才难,不其然乎!唐虞之际,于斯为盛,有妇人焉,九人而已。三分天下有其二,以服事殷,周之德其可谓至德也已矣。(354)
  现今的人,对于古书都有选讲其中若干章,本来古书的编者是编的完整齐全,若选讲只选其中若干书。学习必须有头有尾,例如吾讲礼记,礼记中有古人的典章文物,今若讲礼记必须讲考据,因为古今制度、宫室、服制都有变化。那从前的人怎么说?因为前朝还存有若干古籍典章,可以参考,只有小部分的差异。吾还记得同文书局出版的八股文,有大体文赋,小体文赋,又有夹带的书,没有一个错字,十分珍贵,一般人买不起。可惜一把火烧了,假若现今还保存着,就是稀世古版了。
  礼记吾是选着讲,论语则吾依着经文全讲,到明年恐怕还讲不出来,只将重要点说出来,一则要使你们学做人,一来是因为你们文字太差。吾希望,大家心术正,而一切行动与他处不同,或有人能讲说那也可以,不能讲的只要有行动,便可以为大家的榜样。反身录的作者是懂道的人,所以认为不可拘泥于文字,不可求升官发财,吾希望你们能学文字,希望你们的行为都与他人不同,你们要是学到一个「呆板」便不错了,合规矩就是呆板。
「舜有臣五人,而天下治。」
  吾只为你们讲有用的,不讲考据。舜有臣五人,禹、稷、契、皋陶、伯益。稷为周的祖先,种五谷,开启农家的开始,使人有饭吃,周八百年的天下,是他的祖宗种下的厚德。你们必须相信因果,凡事自做自受,这是正作用,还有副作用,对子孙都有关系,所谓:「君子之泽,五世而斩。小人之泽,三世而斩」,凡是五代同堂的家庭,都是他们祖上有厚德。
  皋陶,当司法官,没有后人,因为做司法,不论如何小心谨慎,他做刑官,虽然犯人不是他杀的,但是其中也有一分因果。后来再细查皋陶也有后人,但是后人很少。舜让位给皋陶,不是先让禹,皋陶逃走,所以才让给禹。李者,理也,姓李的为皋陶的后人,吾也学司法,后来思之思之便不做了。
  得这五个人而天下治,舜再有能力,也不能一手包办,巫马期的办法会累死人,全在会用人。必须用人多,才可以无为而治,不是享福而不管事,而是有大家替他办事,他只要看看、分配,就行了。这必须会善用人,才能如此。你要会用人才能当头,只会办事不能当头,这一点极为重要。舜的有能,还要用这五个人,这五人很特别。而且这五人也用人,强将手下无弱兵,上阵时领头的先冲锋,回来时最后进城,例如孟之反的「非敢后也,马不进也」。
「武王曰:予有乱臣十人。」
  乱,理也,有条理,乐之「乱」,为音乐最后的合奏乐章,这里当平安讲。乱,若做「叛乱」,又是另一个意义。
「孔子曰:才难,不其然乎!」
  乱臣就是治臣,十人中还有一个大问题,其中有一位是女人。这一节书是孔子下的断语。如此大的天下,舜办得天下大治,才选出这出类拔萃的五人,周朝也不过是十人,并不是各处都有人才。
  孔子的主意在令国家用人才,把握人才,栽培人才。但是能以人格为主纔是人才,人才要以德为主,如曹操,那是乱才,有不如无。宋朝时有不少名臣,因为秦桧的出现,所以不被重用,令人扼腕。吾人虽没有国家,也会做一个机关团体的首长。得人者昌,失人者亡,莲社到如今并不是靠一人的力量,例如倒茶,难道是吾办的吗?因为吾能认人。你们查说文「意」字,便能认人一、二成,你们不认人,不能认人,团体必糟,治家也不行,家有家规。各行都有规矩,就是古代的妓女,也都有规矩。唱戏的,称妓女为大姑,所以不敢嫖妓女。当妓女的,也讲伦理。今日却有做父亲的淫乱亲生女,这是原子弹的时代。你们管好自己,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必须懂人才,也须把自己培养成人才,吾应当感谢大家,听吾讲书、讲经,吾不敢把自己不当人对待,恐怕对不起大家,所以吾如今不太敢办坏事,因为你们管住吾的原故。你们万万不可自己不做人,不可以挂羊头卖狗肉,这并不难,昨日我虽是坏人,只要一改心就行了。
「唐虞之际,于斯为盛,有妇人焉,九人而已。」
  讲到国家兴盛,唐虞时期最盛了。「斯」指周朝,于斯,到了周朝,除了尧舜那时的兴盛,就是我们周家最兴盛了。妇人,有的注解指文王后妃文母太姒,也有人说是邑姜,吾也不敢断定,但是大概不是指武王的母亲太姒,因为她那时太老不能渡孟津上阵伐纣。十人之中,还有一位女子,所以才九人而已。
「三分天下有其二,以服事殷,周之德其可谓至德也已矣。」
  尧舜在周朝时人都知道,周兴盛,盛在何处?周以后才有国史,兴盛的理由是什么?三分天下有其二,周为诸侯,殷三分的诸侯有二分归周,周依然率领诸侯事奉殷家不变,这是周的厚德,天下归心于你,而你却不要,如此可以说是「至德也矣」。
  起初是让,为什么后来不让呢?因为武王要「吊民伐罪」,救百姓要紧,所以孟子说:「闻诛一夫纣矣,未闻弒君也。」纣丧失人君的资格了,例如十殿阎罗有炮烙之刑,就是开始于纣王。

【八.二十二】
子曰:禹,吾无间然矣。菲饮食而致孝乎鬼神,恶衣服而致美乎黻冕,卑宫室而尽力乎沟洫。禹,吾无间然矣。(357)
  为了编辑的原故,说过了尧舜,接着说禹。
「子曰:禹,吾无间然矣。」
  孔子说,说到禹,吾无间然矣。有闲是还有不圆满,若是无间,便是没有不圆满的。
  你们必须先预习,其次是复习,若不预习、复习,不知其中的曲折,只听吾讲说而已,遇到事情懂得变化就少了。
  孔子对禹没话讲,禹极为圆满。圣人对人谁毁谁誉,说出来的是毁少誉多。孟子批驳人最多,批驳杨墨,墨子书里有非儒篇,这是造因,孟子骂他是禽兽也。从前人对孟子也有不满,所以因果都有报应,起贪瞋痴都是对因果不信,是最大的愚痴。
「菲饮食而致孝乎鬼神,」
  食是人生最大的事,其次为衣服。禹一生菲饮食,菲,薄也,饮食很节约。可是对鬼神祭祀,尽上全力,供品致洁丰盛,一点也不苟且,能致上最诚的孝心。非其鬼而祭之是谄也,这里是祭天、祭祖等等。
「恶衣服而致美乎黻冕,」
  穿衣,指平素所穿的衣服不好,治水时就跟工人穿得一样破烂。一个是祭祀,一个是上朝,两件不同的事。大禹一上朝,公家的事一点也不随便。黻冕,黻有二种解释,今日之下也没有了,从前的衣裳有十二章,上六,下六,日、月、星辰为三,又有龙、云等,黻是在右下最后一章,冕是头上所戴的冠。黻另一个意义为护膝,都在腿上。但是这二种解释那一种是对的?这不可一定。
  我们参加红白事,穿整齐是恭敬人,礼就是何者该办,何者不该办。「宁要大家奴,不要小家女」,因为小家女所见的世面小,很难改正;大家奴见的世面多,改一改便会应对正了。昔日,大家庭的奴才,都懂规矩,所以科举高中时找来当差的很多,而且愿意找有年纪的。例如古人送客时,一到轿前,主人便快速回头,恐怕客人不上轿﹔客人既上了轿,当差的懂规矩,迅速就走,恐怕主人多等。再者,同机关当官的,彼此熟悉,不能互相收编对方的当差者﹔必得转到不认识的地处学了三个月,再用他,这样就可以了。
「卑宫室而尽力乎沟洫。」
  对于衣、食、住,禹王是吃一辈子的苦,住卑矮的宫室。从前是井田制度,田中的小沟为沟,洫为大沟。大禹对于人民的田地,百姓所干的事,非常讲究,尽力将钱用在田地上,这是爱民还是不爱民?
「禹,吾无间然矣。」
  孔子再加重其词,慎重慎重,叮咛嘱咐,说「禹吾无间然矣」。
  以上几章,都是讲三代的圣王。
  下一章,注解官司也不少,缘于不识字的原故。你们还必须应当知道,错的都是如程朱等的人,他们尚且如此,所以切莫外表恭敬而内心骄傲。

子罕第九
【九.一】
子罕言,利与命与仁。(361)
  集释到后面一章「子绝四」,你们自己试试看,看能不能看得进,若看不进去,这才知道佛学的重要,但是集释也不敢明目张胆的说。「子绝四」这一章,不学佛,便讲不通,因为佛法专门说性。众生皆有性,动植矿皆有性,那儒佛的性有差异吗?人以为汉儒只是训诂,宋儒只是发挥微言大义,其实汉儒功多过少,宋儒却妄改经文。你们认字不够,吾也不够,程朱也是如此,你们必须知道这个时代是中国文化脱节的时代。孔子述而不作,吾学佛十年之内不说空,初来台湾,讲楞严、法华中的空,用另一重讲法,不然人听不懂,或许会受害。禅宗呵佛骂祖都是经中的意思,用当头棒喝,使人警觉而有所悟。六祖悟了道,五祖才向他讲金刚经,用袈裟遮住窗户为着怕不到程度的人听了受害。后人读论语而重视科场考试,所以古来闻道做人的很少。
「子罕言,利与命与仁。」
  「子罕言利」,孔子少讲利。「与命与仁」,常讲命,常讲仁,这种说法,文理似乎可以通顺,但是在道理上却有不可通的地处。
  再者,这一章就只一个句读:子罕言利、命、仁。既然孔子罕言仁,那孔子是宁愿大家多为小人吗?若仁少讲,那论语这一书所说的是什么?
  「子罕言」,做一个句读,意思是:孔子言仁最多,言性其次,言利最少。大家必须知道,论语这种文章是子游、子夏辈的文章,汉人尚且不能做出来。所以孔子庙,古代称作文庙。
  汉儒依训诂讲解,没有发挥议论,这一章妙诀在「子罕言」。「鲜」与「罕」不一样,鲜是少,罕比少更少,孔子罕言是轻易不言。
  徐氏说文云,直接说为言,问答曰语,所以这部书叫「论语」。又,论语文中,有「吾」,有「我」,要如何讲?论语,是二人的问答,所以不可称为「论言」。
  周礼春官是管学务的,其中有说:发端曰言,答述曰语。「子不语怪力乱神」,是有人来问怪力乱神的问题,孔子不说,没人来问更不讲。
  这一章不必拐弯抹角,罕言是轻易不说,或许偶而也说,若都不说,那应说是「绝言」。利与命与仁,即使没人问,孔子自己也有说的时候,只是轻易不说,例如子畏于匡,孔子说:「文不在兹乎!」这说的就是命。
  学论语,要学行为,不要乱改经、随便注经,若弄不明白,而注经,可以吗?学这一章,你们就知道不可以粗率看字。

【九.二】
达巷党人曰:大哉孔子。博学而无所成名。子闻之。谓门弟子曰:吾何执?执御乎。执射乎。吾执御矣。(362)
「达巷党人曰:」
  有注解说,巷党是巷,达是巷名,有人说是达巷。吾不讲考据,志在教人做人,说达巷,说巷党,只是争执而已。台湾小,著名的地名不少,例如山西有历山,山东也有历山,到底舜耕于那个历山?有人说是指项橐,项橐七岁为孔子师,是生而知之者。孔子以项橐为师,今人却自己认为值得骄傲,肯向人学吗?这点我们可以学。有注解以为「人」是指项橐,但是说「大哉孔子」,似乎不像是老师对学生的口气。
「大哉孔子,博学而无所成名。」
  「博学而无所成名」,不这么学那么学什么也不行,博学是学得多,什么也学。成名,指成为专家而说。孔子没有专家的名号,所学的都平等。
「子闻之,谓门弟子曰:吾何执?」
  孔子听到有人说这个话,便对自己的学生说:这话说过了。学问学时「执」最要紧,捉住不放松,固执才能成功。你们那一个人能「执持名号」?孔子说,我那一条能捉住,能得成就呢?孔子之道是「道、德、仁、艺」,艺为末,现今的人只有艺而已。民生主义就必须艺,你们会耕地、种菜吗?学孔圣人不是学成书呆子,礼乐等等为孔子学的六艺,孔子除了谈道以外,还必须讲艺术。不论上阵与否,都必须学射,再次为御、书、数。先学御,学生为老师驾御车辆,子弟为父母御车。再来学射,国家有祭典时,才能陪祭,分祭肉,便有地位了。
「执御乎,执射乎,吾执御矣。」
  孔子说,我那一条专长,射吗?还是御呢?才开头学御,所以比较起来御车为专长。孔子以为专长是当一个司机,这种谦虚如何啊?

【九.三】
子曰:麻冕,礼也,今也纯,俭,吾从众。拜下,礼也,今拜乎上,泰也。虽违众,吾从下。(363)
  子罕篇记载孔子的事情很多,也有归类的原故。这一章记的事情,也有用处。这一章吾有准备,吾有吾的心理,书中有些地方有必要引证。今日之下,也没有冕。但是作文章上有用,而最重要的是下文。
「子曰:麻冕,礼也,今也纯,俭,吾从众。」
  孔子说,古时的冕用绸缎,为丝织品。若从茧抽出的丝是细丝,若是麻必须披,有粗麻有细麻。「夏布」用麻做的叫麻纱,从前的海青多用麻纱,没有用丝绸,

wlxg20130220 发表于 2018-6-9 12:15:00

湖南浏阳、四川的夏麻很有名。冕有一定的重量,若用丝做成冕,丝必须很细,若纱帽用丝织便不行。以麻做冕是古礼,到孔子时候人们用纯丝,有人说是因为麻贱丝贵,这可不一定。事情不是一成不变的,例如从前豆芽在大陆价格很贱,若以鱼翅作底,就贵了。在山东吃绿豆芽配上火腿瘦肉贵过鱼翅人参。素食中也以黄豆芽汤(高汤)为贵,所以贵与贱不在物品,全在工夫。因此用纯丝做帽,比较节俭,当时也有人戴麻,也有人戴纯,因为纯丝比较节俭,所以孔子「吾从众」,依从大众用丝作冕。礼,并不呆板。
「拜下,礼也,今拜乎上,泰也。虽违众,吾从下。」
  上朝,在门外,还没有登台就要先拜,这是古礼,虽然还看不见君主,但是依礼不论看得见或看不见,都必须拜,这是对国君的礼节。
  吾学法律,毕业于民国二年,那时候办司法与办监狱,各自独立。五四以前,全球监狱,以比利时的制度最讲究,检查处所必先检查厨房、厕所。监狱为小社会,各种人都有,从前监狱是惩罚主义,现今是感化主义,监狱有三尊,典狱长、教诲师、教诲堂,典狱长必须向教诲堂行鞠躬礼,尊敬教诲堂。从前皇帝坐辇到大臣的监狱,必须下辇,恭敬大臣这个地处,对地点尚且如此,对事也一贯恭敬。大学主张戒慎、慎独,所谓:「十目所视,十手所指,其严乎!」内地的城隍庙有匾「你也来了」,充满诗的意味,到那时后悔就晚了。
  拜下,就礼上要如此,现今嫌麻烦,在下面拜不拜没人问,因为不懂慎独。吾人念佛,懂这个吗?佛的光照摄无碍,一个人独自时,心中的思想,照的清清楚楚,何其严啊?管宁,上厕所失礼,就认为是过错。丛林的戒,也是如此,佛家一个戒字就够了,所谓:「但尽凡情,别无圣解」。如今拜乎上,却安然自在,人人都拜乎上,你却拜于下,孔子说:「事君尽礼,人以为谄也。」虽违众,吾拜下。若知道「子贡欲去告朔之饩羊,子曰,赐也,尔爱其羊,我爱其礼。」就会讲这一章,举一反三很重要。
  本来是麻冕,但是为了节俭所以用纯丝,孔子从众,因为只是质料不同而已,无关鸿旨。若如「子贡欲去告朔之饩羊」,孔子便不允许,为什么?「我爱其礼」,关系礼节的存废,所以孔子要保存。拜上拜下章,也是关系到礼,所以孔子虽违众而拜下,爱其礼也。

【九.四】
子绝四,毋意,毋必,毋固,毋我。(365)
  讲论语不容易,这部集释汇集三百余家的注子,为什么要先讲考异、考证?从汉朝到今日的注解,这一章书或许有解释的明白者,但是吾未见过。这一章经文不是讲文章,而是讲道。必须先认识字,以尔雅、说文为主,但是尔雅在前,必须以尔雅为主多加致意。你们想要进步,必须自己来学才能进步。说文的注只说一个原则,各方面不能都说,但是必须以这一个原则来推演,若只依一个原则也讲不通。宋儒讲微言大义,汉儒讲训诂,人们以为汉儒囫囵吞枣,实在说这是汉儒他的好处,宋儒是妄作聪明,他们的微言大义是周濂溪教二程,二程教朱熹。他们只是懂一半佛学,但是私心作祟,说佛法的坏话,欺人实在是自欺而已。
「子绝四,」
  今天必须先讲考证,先说考异,因为讲不通,所以必须先校勘。考异说那一本书多一字,那一本书少一字,但是这也不可靠,只能守这个范围,考查此本与彼本那些不一样,所谓不出其位是也,考「异」而已。考证比考异多,可以发议论,他说「意必固我」,却没有注重「子绝四」这三个字,而且说「毋」字是虚字,这就不行。「子绝四,毋」这四个字都有关系,例如「子不语」、「子罕言」都有大关系。
「毋意,」
  先举经义述闻,少仪云:「毋测未至」,不叫你测度还没有来的事情。注解说:「测,意度也」,测是以意思推度。「毋意即毋测未至也」,毋意就是不要揣测未来的事。说文段注云:「意之训为测度,为记」,意是揣测事情,「训测度者,如论语毋意毋必」,毋意就是不要测度未来,那可以测度以前的事吗?允许研究现在的事吗?戴侗云:「心之起为意」,说文「意者,志也」,但是意与志是相同还是不同?常说「意见」、「意志」,但是也有说「志意」的。志从意来,先有心,心是如如不动,心一起便为意了,意起动往一处,不乱去,就是志,所以叫「志向」,孔子说:志于道。到志已经是第三步了,心一起乱跑就不是志,意要往一定的地方才是志。
  集解说:「以道为度,故不任意也。用之则行,舍之则藏,故无专必。无可无不可,故无固行也。述古而不自作,处群萃而不自异,唯道是从,故不有其身也。」志于道,意往道上走,不能任意到处乱跑。
  朱注:「绝,无之尽者。」没有到极处。「毋,史记作『无』是也。」,「意,私意也。」那公意就不是意了吗?
  朱注:「必,期必也。」希望必得要做到。
  朱注:「固,执滞也。」那择善固执该如何说啊?
  朱注:「我,私己也。」处处为自己。
  别解一,论语意原云:「子之所绝者,非意必固我也,绝其毋也,禁止之心绝,则化矣。」程树德采取这个解释,集释说:「按此解最胜,恰合圣人地位。盖仅绝意必固我,此贤者能之,惟圣人乃能并绝其毋。姑以佛学明之,能不起念固是上乘工夫,然以念遣念之念亦念也,并此无之,乃为无上上乘。」意就是念头,一存这个心,这也是念头,空也必须空。
  这个说法极对,佛家的真理便是如此,所以要不思恶、思善,禅家的工夫是观心,观心的法子,心一起念头,观察自己所起的什么念头,心就定在所起的念头上,愈看就看没了,这个念头便消灭了,常常如此观心。照顾话头也是如此,因为观心观不去,所以改念话头,随便说一个话头,不许分别,心里口里不许断,这样念话头能证道吗?周利盘陀伽念「苕帚」二字就证道了。这就是以念遣念的法子,把万法归于一个话头,森罗万象统统归于「苕帚」上,那一归何处?真如佛性当中无一,是真空,有一就不空。以念遣念,这个念也要遣除。
  有人或许疑惑,那念佛又该如何?在此地所念不行,往生净土以后听闻众鸟演法,风树演法,所念的是音声定。你们所看的弥陀经为实报土,得了定,再进一步为寂光土,生寂光以前念三宝,未往生前念佛,往生以后也念佛。念佛有四种方法,实相念佛才上寂光土,那是念而无念,以念遣念,寂而常照,照而常寂。
  现今的人是真正不识字,字明明摆着,却看而不认,这是不认。见而不见,那是瞎子。所以不可以无知而妄作。程树德氏采取多少注子以后,才注重这个「绝」字。
  集释发明,引用焦氏笔乘说:「意者,七情之根,情之浇,性之离也。故欲涤情归性,必先伐其意,意亡而必固我皆无所传,此圣人洗心退藏于密之学也。」第七识就是意根。前五识为第六所控制,而第六的根是第七识。要完全没有七情才归到性,这就是明心见性,以及所谓的「业尽情空」,情无,业也无了。想要如此,必须先伐除这个意,就是要不起念头,如果意亡了,那「必、固、我」便不会传转生起。
  心起谓之意。毋意,是不起念头。心、意、志三字有所区别。忆佛念佛,虽然心已经动了,但是有一个定向,这就是志。孔子「志于道」,又说:「默而识之」。集释注论语没了门,唯有出示佛学,所以说:「禁止之心亦绝,空亦空也。」
  这一章离佛学不能讲,所以下头依佛学来解释。但是吾若写成书,吾不用佛学。吾现今说二种,一是依儒经解释,一是依佛学解释。
「毋意」
  集解:「以道为度,故不任意也。」孔子「志于道」心定于道,所以「毋意」,心不任意跑。
「毋必」
  孔子「用之则行,舍之则藏,无专必也。」这是说外在的,行藏都归在对方,不如说内心。专必是一定执着这一条,不用第二条,中庸云:「执其两端,而用其中」,这是自己做主,在两端量量,采取当中的。
「毋固」
  孔子「无可无不可,故无固行也。」孔子采取中道。固是对某件事看对了,不一定要这种看法,孔子虽然讲究「主忠信」,又说「言不必信,行不必果,唯义是从」,若执着忠信就是「硁硁然小人哉」,孔子不固执。
「毋我」
  孔子「述古而不自作,处群萃而不自异,惟道是从,故不有其身也。」这也是说外在。易经本来没有字,只有画画,所说的文字都是注解,孔子系辞说:「精气为物,游魂为变」,万物的精华成为一种物体,如何成的?游魂变化的。游魂是什么?既是变来变去,何我之有!这都是孔子之言,都合乎佛学,只是言词不同而已。
「毋意」
  意就是情识,但不必说第七识,因为唯有大乘佛法才说八识,小乘只说六识。十善的「意三」便是指第六意识,这一章的「毋意」就是不起念头。
「毋必」
  必是偏见,是断见还是常见?是色还是空?非断非常就可以不偏见,毋必便是非断非常。必是偏见,这是见惑的边见。
「毋固」
  固是法执,因为下文有「我」,所以这个「固」是指法执。孔子对古人的书,如殷因夏礼,所损益可知也,各代的兴革,孔子只讲其中的损益。麻冕改为纯丝,因为可以节俭的原故,孔子也是从众。孔子对忠信也不执着,例如「其父攘羊,其子证之」的直,孔夫子不赞成,而是要「父为子隐,子为父隐,直在其中矣。」这是没有法执。
「毋我」
  毋我,我就是我执。孔子不说我,因为我是游魂为变。孔子讲「仁」,都是依两方面。孔子对曾子说:「吾道一以贯之」。我的道你得到了吗?曾子说:「夫子之道,忠恕而已矣。」忠恕就是道,是道的用,而孔子所言的一以贯之,是道的全体。尽己之谓忠,推己之谓恕,这是自行化他。既然人是游魂为变,魂会变形易貌,张三投胎为李四,张三的魂没了,成了李四的魂,那一个才是我?有人说「神我」,这也是邪见。
  诚者,毋自欺,如今的人都是自欺而已,各位工夫现今如何?明明要你们好好执持名号,你作了没有?不执持,如何得一心?又至心念一句佛,消八十亿劫生死重罪,为什么不说是断惑?罪业尽虚空遍法界,消也消不尽,修净土的人没有一人把业消尽。业尽情空,情空便是业尽了。若要消罪业,可以端坐念实相,众罪如霜露,慧日能消除,若日光太微弱,罪业如何消得尽?黄河到冬至时要封河,天天出太阳,冰仍结着,不用桥也能在冰上行车。日光能融化冰雪,但是冬日所消的冰很少,所谓「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业消不了,罪业还有,万般将不去,唯有业缠身,业不消也可以往生。若要消业往生,难矣哉!能够断惑往生更好,若断了无明,一往生就是生常寂光净土,像弥勒佛一下生,当天证道,当天成佛,那不是更好吗?但是在此之前,弥勒菩萨也要经过三大阿僧祇劫的修行。

【九.五】
子畏于匡,曰:文王既没,文不在兹乎!天之将丧斯文也,后死者,不得与于斯文也;天之未丧斯文也,匡人其如予何?(367)
  论语一书,若按一本注解学,便是一偏之见,你们若不用心学,就会空过。讲佛经固然不容易,而儒经也是圣人之言,也是经,也不容易讲。儒、佛都证道,谈的性,没有两个性,只是认识深浅不一而已。圣人懂,到了门徒多是一偏之见,所以说的会有错误。学论语帮助你们,但吾觉得所帮助的太小了。如今政府提倡论语,虽然有人讲,至于讲的好坏对不对,听的人也听不懂。论语这部书有三百余家注解,太渊博了,论语一书也说文理,也说道理。讲道理的自古就很少,讲文理的也有对不对的差别。
  自宋儒改经,大学一般注解多是讲三纲,吾主二纲,都是胡言不对。大学都是经,宋儒所谓十传,并不是有十传。说前一章为经,后面为传,这也不对,大学都是经。大学章句若依十三经的注疏本,就可以知道。讲大学不懂道不行,如今讲论语,帮助同学的道,但是只讲道也会偏,圣人说:「博我以文,约我以礼」,离文理也没有道,所以必须为你们讲文理,要注重文理。你们若不用心,吾也用不上力,大儒还不认识字,何况是你们!朱子虽然注解错的多,吾也不能与他相比。
「子畏于匡,」
  「子畏于匡」,孔子在陈绝粮,在宋国的树下讲道演礼,桓魋派人把树砍去。这一章与在宋或许是一桩事,但是吾不敢改,也不敢说必然是如此。
  孔子周游列国,到了匡,匡在那里?考据纷纭,我们可以不必问。鲁有阳货(阳虎)要见孔子,孔子不见,送孔子礼物,孔子打探他不在家时候去回拜,在路途上遇到阳虎。阳虎不是好人,曾经坐着由孔子的弟子颜克驾御的车,阳虎又貌似孔子,阳虎与匡地的人民结下怨仇,人民记恨阳虎。若干年后,孔子路过匡,御车就是当年为阳虎驾御的颜克。匡人听说是阳虎来了,便团团围住。孔子曾微服过宋,有注解说,孔子为什么能够离开宋国?有神话相传,这姑且不论,过宋那件事与这一章相似。
  畏,朱子注为「戒惧」。群经平议引,荀子赋篇:「孔子拘匡」,拘留,就是走不了的意思。所以史记孔子世家云:「匡人于是遂止孔子,拘焉五日。」孔子畏于匡,被拘留在匡。礼记檀弓篇云:「死而不吊者三,畏、厌、溺。」郑注就是以「孔子畏于匡」做为证明,畏是拘囚的意思。
  自讲论语以来,看见古代大儒读错字、认错字的很多,他们这些大儒著书立说,尚且如此。你们文理不行,少著作,若帮助证道可以。你们必须求证道。孔子是证道的人,尚且述而不作,未证道者所注的经,都是见思惑说的话。汉儒虽不懂微言大义,但是注的不错,汉儒不像宋儒讲微言大义,其实程朱也是不懂微言大义。
  集解包咸曰:「匡人误围夫子。」误围就是拘留。被围困的时候,也没有饭吃,有性命的危险。孔圣人平时没有做坏事,却在陈绝粮、畏于匡、儿子、颜子都比他先死,孔子尚且如此。我们诸恶皆作,众善不行,戒守不好,具有无始的惑很多,念几句佛遭到困难,就以为佛不灵。再看调达以醉象害佛,以石伤佛足,出外讲经,受七日金枪马麦的苦,佛尚且如此,何况我们。不能因为遭遇少波折,就不能抗拒困难,而不能成功,所谓「不遭魔难,不成佛道。」孔子在陈被围,子路说:「君子亦有穷乎!」,孔子为了安慰其余学生,孔子说:「君子固穷,小人穷斯滥矣。」现今的小人,不到穷就滥了,有钱富有以后也滥。
「曰:文王既没,」
  「曰,文王既没」,文王已死若干年了,为什么称文王?尧、舜、禹、汤、文、武、周公,文王的学问道德好,文王轻易不用百姓,盖灵台时,百姓都乐意帮忙,没几天就建成了。埋死人的骨骸,开始于文王。
「文不在兹乎!」
  「文武之政,布在方策,人存政举,人亡政息」文王有道统,使国泰民安,大家都得好处,这才是仁道。文王没后,他的政策陈布在方策,那文王以后,谁来承继?孔子删订六经,每次出去旅行都带着,

wlxg20130220 发表于 2018-6-9 12:15:49

所以孔子说:「文不在兹乎!」文武之道统,都在我身上。
「天之将丧斯文也,后死者,不得与于斯文也。天之未丧斯文也,匡人其如予何?」
  再讲天命,孔子说:「天之将丧斯文也」,若天不要这些道统。「后死者,不得与于斯文也」,文王早死,后死者指孔子自己,因为别人没有担任这些事,孔子自己加上这些责任,担任文化的传承。孔子说,这些文化都在我身上,文王虽没了,文化却都还在,若天将丧亡这些文化,那这些文化就不会在我身上,我也见不到。文化既然是留在我身上,证明「天之未丧斯文也」,天没想不要文化,天命想要留着这些文化。「匡人其如予何」,匡人比天命还能吗?匡人能把我怎样?
  你们若真心求道,虽达不到孔子的程度,也要努力好自为之。孔子就希望你们都与他一样。所以颜子死时,孔子比丧子更伤心。孟子说:「五百年必有王者」,其实已经很渺茫了。
  你们必得认真学,少看现代的著作,有困难不能退转。不遭磨难不能成功,佛、孔子尚且遭难,何况我们?遭磨难,这是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

【九.六】
太宰问于子贡曰:夫子圣者与,何其多能也?子贡曰:固天纵之将圣,又多能也。子闻之曰:太宰知我乎,吾少也贱,故多能鄙事。君子多乎哉,不多也。(370)
「太宰问于子贡曰:」
  太宰,官名。春秋列国各国的官名不一定,宋、鲁、陈、吴都有太宰(宰相),经文并没有说出是那一国的太宰。很难考据,只说事就可以了。
「夫子圣者与,何其多能也?」
  太宰说,孔子是圣人吗?说到这便好了,下头再说:「何其多能」,孔子为何什么也会?这一句便糟了。
「子贡曰:固天纵之将圣,又多能也。」
  子贡辩才无碍,子贡说:「固天纵之将圣,又多能也」。朱子注:「将,殆也。」这一章不是这个讲法。孔安国训「将」为大,将犹将帅也。尔雅说:「将,大也。」
  纵,任也。上天放任孔子成为大圣之德,并且还让他多能,周公就是多才多艺,所以这样说不算毛病。但是子贡的答复不是如此,圣有圣的道理,不必多才多艺。
  子贡说,固然天成就了孔子的大圣,而且又使多能,与周公之才之美差不多。
「子闻之曰:太宰知我乎?」
  孔子听说之后,说:「太宰知我乎?」「乎」是疑惑之辞,表示孔子不赞成,为什么说我是圣人?就因为我多能的原故,所以我为圣人?
「吾少也贱,故多能鄙事。」
  孔子年轻时贫贱,所以会做一些鄙琐的事。「多能」,孔子说是鄙事,你们要注意「鄙」事的鄙。你们要齐家,要众生得好处,只会鄙事没有用。
「君子多乎哉,不多也。」
  说到多能上,君子多能吗?君子不多能也,君子不一定要会很多事才成为君子。有这个「乎」字,才有下文。孔子承认多能,但这是鄙事。君子多「乎」哉,也用「乎」字,这就是诗,就是禅语。
  孔子恐怕大家学多能,不关心国际民生。
  宋徽宗当皇帝时,才有水浒的宋江,占山为王。徽宗终日享福,什么都会,诗、文、书画都能,只是不能当国君而已。徽宗应该会的不会,不应该会的却会。现今的人什也会,只是不能做人而已。
  元、清都是外族,入主中原,都学中国文化,出了多少名人,都不反对中国文化,反对中国文化的只有中华民国,这是有历史以来奇异的事。但是现今的国史馆,一定不会记这一笔,将来的人便不再有人知道了,因为没有信史。
  李二曲、陈白沙、陆象山都是走学道的路。李二曲没有老师,也没有下场作官,都是自己拼命用功。诸位要「志于道」,道抓住了,其余的事不会,也没关系。

【九.七】
牢曰。子云。吾不试。故艺。(372)
  下面还有一段,原来是另一章,宋儒合为一章,不太妨碍,所以就会合一起讲。
「牢曰。子云。吾不试。故艺。」
  琴牢曰,「曰」、「云」都是为了使文理清楚,所以用「云」,例如孔子曰、诗云、书云,于传有之等。
  孔子说,我不见用。试,用也。才做官时为试用,然后再实授实缺。孔子说,我一辈子没有人用我,所以学了一些艺术。
  我们都是普通人,也就是常人,才能不能比别人高,但是必须在其中学一条长处,供给社会,不能当寄生虫。若不是平常人,例如孔子、周公等圣人,孔子是圣人,也多能,周公也是圣人而多能,到孔子、周公就必得多艺。
  你们学佛还是门外汉,若断惑才入流亡所,入了圣流,外头的梦幻泡影一下断绝。如今你的心都被外境锁住了,还没有入门,何况是登堂入室。我们只到门口,看到堂内而已。想到这,你们必须赶紧用功,这一生不能断惑,这是一定的,但是生命在呼吸之间,命终便去六道往来,要谨慎。必得证到四果有无生法忍,三果也不行。如果证了罗汉,还须要普度众生,度众生的四摄法中有一条叫「同事摄」,若不多才多艺,如何能同事摄?所以什么都是佛法。佛是文武全才,能够掷象到城外,我连一根鸡毛也拽不过,但是能拽一只鸡了,这当中有典故。

【九.八】
子曰:吾有知乎哉,无知也。有鄙夫问于我,空空如也,我叩其两端而竭焉。(373)
  子罕这一篇多是记孔子的动作,所以比其它的问答难讲,不知道他的用意是什么。
  你们听的时候必须学会把段落分清楚,古人不加标点,后人的标点,句法有很多错误。你们必须注重文理,论语正义讲的大意还不错,朱注是连经也改了。
  这一章所注的,吾不甚满意,前面一章说孔子博学多能,如今却说空空如也,顺不下来。儒佛都讲性,性有两种吗?
「子曰:吾有知乎哉,无知也。」
  发明引焦氏笔乘说,孔子心里自己有所得,得什么?「见闻识知,泯绝无寄」。见闻识知这四个字,泯绝而无所寄托,才是「空空也」,这「空空如也」四个字为最高的境界。
  见,照见;闻,耳闻;「识知」为「觉知」,识是分别,觉是照。说「照」大家不懂,说「分别」大家容易瞭。觉,一般人有时会有错觉,佛学说要正觉,从这里举一反三,若没有错觉,如何有正觉?
  你们万不可买椟还珠,所以要知道事情都是很复杂,怕是买了假货,不认真货﹔对于真货,只买它的空盒子,而弃置其中的真东西。吾也常买假货,假的比真的还好看,因为真的只说一方面,假的各方面都说,而且弄上花。
  吾未见过「见闻识知」,只有见过「见闻觉知」。真如本性本无这些见闻觉知,因为见闻觉知都是分别错觉。真如本性只有「照」字,比如:「照见五蕴皆空」,没有说:「分别五蕴皆空」。佛为无分别智,智有世智辩聪,为什么六度说般若而不说智慧?因为智慧中有邪智、邪慧,般若只有「照」,照即是寂,寂即是照,若寂而不照是死的,照而不寂就乱动。谁懂孔子?孔子已经博学多闻,却说「无知也」。这与「空空如也」,是一贯下来的,意思是说﹕「吾有见闻觉知乎?没有也。」
  「吾有知乎哉,无知也」。禅宗说,心即是性,唯识宗把性与心分开来说,说八识,不说八性。孔子说,我有见闻觉知吗?没有,为什么你没有呢?没有见闻觉知,那如何个办事法?这点一般人不懂。
「有鄙夫问于我,空空如也,」
  「有鄙夫问于我」,鄙夫,没有学问的人,所知不多,很陋的人,他来问我,问什么事呢?事情很多而且千变万化,所以只简单说:「问于我」而已。
  没有见闻觉知就是空空如也,讲空就不空了,讲一句也不空,所以一讲真如本性,便说是「言语道断,心行处灭」。空是名相,心中有此「空」也就不空了,所以「空」不能讲,连空也空,所以说是:「空空如也」,空空如也这才是没有见闻觉知。
  孔子因为是「空空如也」,所以说是「无知也」。依文法,必得将「空空如也」安置在中间,不可直接说。「空空如也」,扣「吾有知乎哉,无知也」这一句。「我叩其两端而竭焉」,扣「有鄙夫问于我」这一句。这种文章,如今的大文豪不能知道。若文字倒置,义味便全没了。唉呀!不认字不懂文,如何讲经?
  孔子尚且述而不作,何况是我们!不可乱做乱看。
  自己用时,一方面「执其两端用其中」,与人来问,二方面要「叩其两端而竭焉」。这有什么不同?
「我叩其两端而竭焉。」
  叩,及也,到了,就是「叩问」的意思。两端,有利有弊,大小事都不简单,都有利害,孤阳不生,一元化讲不通,如喝茶也不简单,你为什么喝?便有个喝与不喝,茶也有许多讲究,二只是代表而已,其实是多端。大主要处在利弊二字,利有大小之别,害也有大小之别,大小事都有利有害,所以孔子必得问他所问的事的情形,问明白了,两边都给你说尽了,至于如何选择,主权在问的人。
  舜执其两端而用其中,「而用其中」是舜的决断辞,不取空、有,取中道。孔子「而竭焉」,则是活动辞。舜是用中,孔子是竭,孔子与舜一样不一样?这一章句句都是精华。
  集解比宋儒好。
  为什么一章当中,又说「我」,又说「吾」?集释余论引四书纂笺云:「就己而言则曰吾,因人而言则曰我。」认字真不容易啊!
  解脱就是空,言语文字都是空,都是相,不是空是什么?

【九.九】
子曰:凤鸟不至,河不出图,吾已矣夫。(375)
  这一章书若不是教书可以不讲,因为他里面的考据很多,争执很多。
「子曰:凤鸟不至,河不出图,」
  孔子也没有见过凤鸟、河图,这属于考据,暂且不问。
  凤鸟,从前古书多有记载,所谓:「圣人出,凤麟游」、「凤鸣歧山」,若没有凤,为什么要造凤这个字?伏羲见到河图洛书,孔子信而好古,若孔子不信,如何能为周易系辞?系辞下传说:「古者包牺氏之王天下也,仰则观象于天,俯则观法于地,观鸟兽之文与地之宜,近取诸身,远取诸物,于是始作八卦,以通神明之德,以类万物之情。」有河图洛书才有八卦,若八卦不以河图洛书为法则,那八卦从何而来?若没有河图洛书,那八卦便不值钱了。洋人不信,如今的人学洋人也不信。
「吾已矣夫。」
  孔子因为鲁国人西狩获麟,麒麟死了,孔子自知不久人世,决定春秋绝笔。信佛就必须信佛的话,信儒便必须信孔子之言。
  这一章经文,有注解说,是孔子说自己,在当时感叹自己的道不能弘传,天之将丧斯文也,绝不是孔子想当天子。另外还有一说,孔子感叹周家衰落,没有明王可以辅佐,道传不下去。这两种说法,吾不下决断。

【九.十】
子见齐衰者,冕衣裳者,与瞽者,见之,虽少必作,过之必趋。(375)
「子见齐衰者,冕衣裳者,与瞽者,」
  齐衰是凶礼的服制。披麻为斩衰,五服当中最重,齐衰也很重。孔子见到服齐衰的人,再见到冕衣裳的人。冕,丧服中也有冕,有注解说冕也是指丧服。有人反对,以为这一章是说三条不是说二条,以为冕衣裳者为朝服,吾采取这个解释。
  孔子看见穿丧服的,或是穿官服的。这二条都是说穿的衣服,下一句「与瞽者」,不是说穿衣,所以用「与」,以及眼瞎的人。
「见之,虽少必作,过之必趋。」
  若这三种人是年少的人,孔子必作,作是动作。
  过,你在他前面经过,或他从你前面经过,必定要疾行。
  作是当时或坐着、卧着必须站起来,站着也必须换地方,所以主人见到客人来必得要起立。士农工商,士无恒产而有恒心,商为四民之末,但是从前的商人规矩不得了。商人童叟无欺,照料客人,规矩不错,不管买卖成不成,进门便是客,今日的大总统也不如。你们今后好好学,从自身改造起。
  见丧服的,出自同情心。见服公服的,为国家尽义务,如同今日之下的尊重宪法。瞽者是生下五根不全,包括身上其它器官不完全的人,可怜他,虽然年纪比我们小,也必须动作,表示同情。
  「过之必趋」,从前走路有规矩,要学踱方步,学会各种步伐,才可以参加祭祀。在屋外,可以走方歩,手也可以翔举﹔但是在屋内,就要趋歩,手不可以翔举。趋不是快跑,是走碎步,怕妨碍人,赶快走过去,怕耽误他的时间。上次说抬轿子的人,他们也懂得要趋步赶快走过去。

【九.十一】
颜渊喟然叹曰,仰之弥高,钻之弥坚,瞻之在前,忽焉在后,夫子循循然善诱人,博我以文,约我以礼,欲罢不能,如有所立,卓尔,虽欲从之,末由也已。(377)
  子罕篇中所说都是孔子本身的事,内容藏着很多事,不留心看不出来。
  「朝闻道,夕死可矣」,因为你们学佛不能入,所以讲论语,读过中国书的人比较容易领略,但不是就能进入。例如程朱离道就远矣,因为学佛的原故,但是他们的心不在佛上,通道不笃,所谓「诚者,天之道,诚之者,人之道也。」程朱在诚字上站不住,所以不行。学佛,信为道元功德母,仍要「信」,没有这个信,也白学佛了。但是一般人所信为何?不知道,学佛信佛,是信泥塑木雕的佛吗?你们若对这点能领略,那禅宗的语录便可以了解了。
  认字、句法,这一篇最多,前头也有,因为不大谈道,所以无伤大雅。若谈道,便须讲究,空过一字,差一些就不可以。这一章一字也不能空过,这点注意,后来就可以学着自己看经。
「颜渊喟然叹曰,」
  叹,赞叹,有赞美的意思,又有叹息的意思,一者赞叹孔子,再者叹息自己。
  你们用心求学,能超出古人的范围者,那是很难的。
  喟然,乃叹息的声音。这个功课完了以后,劝你们去研究诗,诗中,喜怒哀乐,各种万物,所发的音声都有不同,都有代表的字,有很多状声词。有耳不听,等同聋子,聋子不能接触声尘,不是更好吗?但是五根不全,不能证道,必得耳聪目明,而且又能照见六尘,但是要如何才能迥脱?要照中有寂。
「仰之弥高,钻之弥坚,」
  仰,佛的肉髻有无见顶相,仰是比喻,为什么要抬头?颜子学孔子,跟孔子学,一学,看见孔子的高,好几次才可以说「弥」高,更高,无尽的意思。一上来是平视,再来是仰视,愈仰愈高,没有尽处。
  钻,深处也是如此,竖穷三际,横遍十方。
「瞻之在前,忽焉在后,」
  瞻之在前,忽焉在后。例如茶碗各方面看都不一样,是实在,又是空空。
  颜渊学孔子,学孔子那一条?学孔子的学问,还是学孔子的为人?学饮食、起居、动作?终日在一起,观察便学得会,例如伶界大王谭鑫培。你们连佛的表面都学不来,何况学内容,如果不往生,要怨人吗?我们不学孔子,要学谁?谁也不学,魔来杀魔,佛来杀佛,有佛处快走过,无佛处不可住,所谓「愚人求佛不求心,知人求心不求佛」,颜子学自己,这点你们的程度还不够。孔子有本性,颜子也有本性,孔子早明心见性,你撇开自己的心性,自己不明心见性,要学孔子,要帮人明心见性,这不是胡说吗?颜子不学孔子,他是学道,学性。心即是佛,以心作佛,大家求心不行,所以说是断惑,

wlxg20130220 发表于 2018-6-9 12:16:37

这是方便话。断惑就不必明心,所谓「但去凡情,别无圣解」,再更方便的法子,就是以净业伏惑,纯粹带业,华严就是为这个而讲,若说消业,难道连真如也要消去吗?
  集解云:「言不穷尽」,穷这个字很好,穷究的意思,不可穷尽,就是穷究不完。又说:「恍惚不可为形象」,是求的人自己恍惚,不是圣人玩魔术。可以参考集释的(余论),程树德的按语说,二王都反对朱子一套,因为朱子不懂道也。
「夫子循循然善诱人,」
  循循,恂恂,恭顺貌。顺,随缘也。集解说:「循循,次序貌。诱,进也。」次序就是顺,乱了次序便不顺,有条有理,看走对几步,再用什么方法,引诱他往前走。
  孔子次次序序善巧方便的引诱人往里走,用什么引诱?颜子没有得道,孔子是已得道了,颜子跟孔子学道,还学得不彻底,只得一半,例如地上菩萨,只到十地还不行,还不及等觉,不像佛的究竟。颜子有如学到了八地,仰之弥高,像上阿里山,到了旅馆,还没有到顶,虽然到高处也还没到头,所以「钻之弥坚」,钻不完,有如钻喜马拉雅山一般。莲社是你们的母社,往后必须拿出实力来拥护。
「博我以文,约我以礼,」
  「博我以文,约我以礼」,你们志在得道,你若悟了道,什么也能干,真懂道以后,什么都自由,不妨碍你们干一切。行住坐卧,莫非是道,即使拿屠刀当屠夫,也不离道。
  文以载道,先找道的皮毛,要在文章上求,还必须去做。礼有一定的节度,过犹不及,礼是不过也不会不及,恰到好处。礼乐是配合的,乐也有一定的节度,该二拍子的,而打了一拍、三拍,都是乱了规矩。这是规矩,不以规矩不能成方圆,你们念佛不成功,因为不按节度,观察他屋子里的物品,今天置在此处,明日又变到彼处,就可以知道他的心所表现的就是如此,必得练习放在一定的地处,像从前的商店讲究「动物归原」。有人以为吾呆板,你们学吾呆板就可以了。这不是外表,求道与规矩、方法都是文,所谓「归元无二路,方便有多门」到最终都是为了明心,这便是约礼。
「欲罢不能,」
  颜渊学到此处才觉得欲罢不能,得几分就得法乐,便喜欢,所谓「学而时习之,不亦悦乎?」时习以后有所得,有法乐,想放下也放不下,放不下就去干,有多少力量便将全力都尽上。
「如有所立,卓尔,虽欲从之,」
  立是颜子的谦恭话。孔子三十而立,立是不摇动。五根五力,这是初步,颜子不止如此。卓尔,超超然,道得一些了,顺此往前进步,这才愈进愈高,愈钻愈坚。
「末由也已。」
  顺从往前走,「末由也矣」,也还没有得到究竟。
  (笔解)说:「此回首自谓,虽卓立,未能及夫子高远尔。」回首是已走了若干路,才说回首。这回首二字很好,韩昌黎比宋儒懂文。
  「可与立,未可与权」,颜渊知所立卓尔了,但还不可以行权。权,唯有圣人能办,才不会错了规矩。有人可以共学,有人不屑教诲。孔子说:「可以共学,未可以适道;可以适道,未可以立;可以立,未可以权。」立于道,有道的人并不呆板,必须善巧方便,有正智才有权智。佛经说权智的占十之七八,权很难办,不是我们所能做得到,我们只要依圣言就可以了。圣人才能行权,才能善巧方便,像「其父攘羊,其子证之」,孔子说这不对,应该要「父为子隐,子为父隐」,孔子随心所欲,与道合一,自然不踰矩,这才能用权。
  颜渊不仅不学夫子的人,也不学夫子的道,反身录云:「谓颜子从夫子学则可,谓为学夫子之道,非惟不知道,并不知颜子矣。夫道为人当由之道,存心尽性之谓也。」求人不如求己,求学为了求道,并不是为求名利,求他人求不出来,自己吃饭自己饱。
  文指什么?如何博文约礼?这一段要大大的研究。维摩诘经,菩萨责斥舍利弗,行住坐卧,莫非是定。孔子的语默动静,莫非是道,道也者,不可须臾离也。禅家的干矢橛、麻三斤、庭前柏树子、吃茶去等,都是道。有一定的规矩,便是礼。所以反身录云:「莫不有当然之则焉,皆礼也」,心存乎道,到此就会明白。
  反身录云:「一一晰其当然之谓博」,所以一切一切都必须练习有次序,练久了之后,自然不会做出昧良心的事。不必三藏十二部、四库全书才是博。「随所博而反躬实践之谓约」,规矩就在你手里,事事让它合乎规矩。说话动静都有一定的规矩,你们要将心练成次序心,教学生就是教你自己,所以要拿出良心来教学生。一切都按规矩,规矩就是一,就是约。实践时,若身口意都收起来在一处,要如何乱?
  这一章「仰」「弥」「立」三字,如诗的眼睛。

【九.十二】
子疾病,子路使门人为臣。病间,曰:久矣哉,由之行诈也。无臣而为有臣,吾谁欺,欺天乎?且予与其死于臣之手也,无宁死于二三子之手乎!且予纵不得大葬,予死于道路乎?(379)
  论语二十篇,集释注解的很多,所以每篇分上下而成四十篇,子罕篇上已经讲完了,今天说子罕篇的下篇。其实一章讲十遍也不为多,因为集释把每一章用十门来分开解释,很用苦心,每一门都重要。不仅要能够得一点文理上的学问,其中还有孔子的道,若只学文学,就不能学得很通。如果志于道,那文学也随着会学好,若只重文,道与文都学不好。
  这一篇若用心听,等于听佛经,宋儒开启儒佛的争端,各树门户,把儒佛分为二,宋儒有学问的人,去看佛经,佛经成了世间法,无学问的,只是学文字而已,可惜!
  这一篇说孔子的行为,注解注的很糟。你们没有学禅,也不懂净土宗的妙处,禅宗祖师懂。若懂佛家的禅,研究这一章的助力就很大,懂子罕篇,就可以读五灯会元。这一章有能讲的,有不能讲的,懂这一篇便懂得禅。有体有用,体一而用万。体,佛也讲不出来,全在自己悟。五灯会元多讲用,但是用也不能讲,因为一体万用的原故,所以有些用也不能讲。
「子疾病,」
  疾病这二字,不是重三迭五,疾是才刚生病的时候,渐渐重了为病。有由轻而重的病,有一得就是重病,例如霍乱。孔子原来是小病,后来病情渐渐重了。
「子路使门人为臣,」
  子路是大学长,要预备后事,古时「祭之以礼,葬之以礼」,什么身分用什么礼来祭祀,例如周成王赐鲁国用天子的礼祭周公,但是三家为大夫,也用祭天子的礼祭自己的祖先,所以孔子说:「相维辟公,天子穆穆,奚取于三家之堂?」用天子礼祭周公已经是不对了,何况是三家?合礼,天下就不乱,不合礼,天下便大乱。若论报恩,谁也有恩,所以不可以这么做。
  孔子做过鲁司寇大夫,退休了就一切依大夫礼,若中途辞官,便以士的礼祭祀。如今没有这等礼,所以不必详考。子路想用大夫的礼祭孔子,要有两个家臣。诸侯就有家臣,祭祀时家人作不了主,例如在曲阜的孔庙,祭庙时孔家人可以主祭。若是在山东省城的孔庙,孔家人便不能为主祭,因为那是公家,必须由有爵位的山东巡抚祭祀。祭周公可用家臣,但是三家为大夫,也有家臣,大夫也相沿有家臣。子路以为用士礼祭孔子,对不起老师,所以用大夫礼而用家臣。大夫用家臣已经错了,何况孔子并没有做完大夫的职位,应该用士礼。孔子没有家臣,便由学生当中选出两人做家臣,像今日的治丧委员会。其实公家才能如此然,否则各家有他们的孤哀子、比亡者辈分高的护丧者,何须用到你?
「病间,曰:」
  间,间断,指孔子病较好后。
「久矣哉,由之行诈也。无臣而为有臣,吾谁欺,欺天乎?」
  「久矣哉」,照应「疾病」、「由之行诈也」。
  「由之行诈也」,听其它人说这件事,于是孔子责问子路。孔子说,仲由,你办假事,行诈,不依正正当当的走,我已经辞职了,可以用士人的礼为我办丧事。我没有家臣,却为我安置家臣,不是违背礼吗?你害我,用大夫礼其实就是用诸侯礼,我要欺骗谁,欺骗看出殡的人吗?还是欺骗天?其实是骗良知良能,欺骗心。
「且予与其死于臣之手也,无宁死于二三子之手乎!」
  「且」,而且。与其让我死在假臣的手,我可宁可死在学生的手上,因为一辈子我都是规规矩矩,如今这么做值得吗?你以学生的身分为我办丧事,名正言顺,正确是对的。
「且予纵不得大葬,予死于道路乎?」
  「且」又、再的意思。我纵使只出小殡,不能出大殡,或者穿衣等一律都不整齐,没人管,我还不至于死在道上,即使死在道上,也比不合礼强。这等事不必要好看,死了为什么要好看,难道是拿死人比赛吗?
  曾子为孔子的学生,临死时易箦,若死于不合礼上,死也不瞑目。黔娄活着的时候,鲁国齐国都请他去做官,他都不出去。死的时候,他的妻子不愿斜盖他的被子,虽然被子太短没法盖覆全身,也宁可把被子盖得端端正正。
  吾为你们讲艮挂,不要你们发展,只要保持常态就可以了。看历史,汉以后的大儒,即使是朱子等人,他们的学说也受到国家的禁止,因为遭妒忌,所以不看历史,便不知这些事。

【九.十三】
子贡曰:有美玉于斯,韫而藏诸?求善贾而沽诸?子曰:沽之哉!沽之哉!我待善贾者也。(381)
  子贡这一章,若懂诗、禅,吾不说你们也懂这一章,你们就当作诗禅来听。
「子贡曰:有美玉于斯,韫而藏诸?」
  前面述而篇,有子贡问:「伯夷、叔齐何人也」章,现今是孔子辞职了,周游列国,什么事都不做时。子贡问:有一块好玉在此,把这块美玉放在柜中。韫、蕴两字相同。而藏起来。
「求善贾而沽诸?」
  贾,音假,有注读「沽」。商与贾不同,商者,商也,到处去买卖,贾者是坐在一处不动,人来买,或遇到识货的卖给他。沽,卖也。
「子曰:沽之哉,沽之哉,我待善贾者也。」
  孔子说,我卖给他,我卖给他。重复两句,加重辞气。下面又加一句,「我」,孔子点破,我待贾而沽者也。
  人有相当的能力后,有人遇得到赏识,有人不能遇到赏识,「古之学者为己,今之学者为人」学习原本是为个人,先将自己栽培好,有人来沽就卖出,否则永远放着。「人不知而不愠」、「不患人之不己知」,就怕自己没有东西卖。纵使卖不出去,也必须栽培好。
  卖出去,也有不好的,例如岳飞三十九岁时,直捣黄龙在眼前,宋朝眼看要灭掉金了,辛酉年三十九岁却被赐死,遭到如此后果,也太奇怪了。那些没出去,在家的人,反而比岳飞好。今年是辛酉年,你们今年可以为岳飞默悼。
  讲论语是世间法,世间法做好了,就露出世间法。

【九.十四】
子欲居九夷,或曰:陋,如之何?子曰:君子居之,何陋之有!(382)
「子欲居九夷,」
  「九夷」,说法不一,有注解说是在中国以内,有人说在中国以外,在偏僻的地方。孔子不是发牢骚,大道在此地行不通,可以到他处。例如殷有三仁焉,三仁之一的箕子到韩国去开辟。孔子说可以到他处去,「欲」是意思中有这个意愿。
「或曰:陋,如之何?」
  「陋」,不是衣食陋,而是没有文化,没有礼义,不懂仁义礼智。台湾现今繁荣了,应当说那一边呢?
  「如之何」,那这地处怎么样?
「子曰:君子居之,何陋之有!」
  孔子说,有道德学问的人去住,还有什么陋不陋的呢?朝鲜的文化是箕子开拓的。刘禹锡的陋室铭根据这一章,他只说:「何陋之有?」并没有明说:「君子居之」,说自己是君子,否则就成放肆了。你看人家的文章怎么样?
  诸位好好学,真正学好,各尽其道。有人来请你去讲,就依着这个讲。谢东闵副总统印论语,发到各寺庙讲。但是他们或许以为这是外道书,而把论语丢弃了。凡事,要各方面都顾到,知己还要知人。

【九.十五】
子曰:吾自卫反鲁,然后乐正,雅颂各得其所。(383)
  现今的国家无礼无乐。
「子曰:吾自卫反鲁,然后乐正,雅颂各得其所。」
  孔子说,我在卫国回到鲁国,然后乐才上轨道。如何上轨道?「雅颂各得其所」。
  初学先在句法、字句,看进眼里。进一步要在字句以外读书,必得举一隅而以三隅反。
  诗经有风雅颂,风是从各国采来的诗,原本不在数中,诗经大主意都在雅颂上。「各」为诗眼,指雅与颂。
  有注解说,这一章指音乐,其实有乐就有辞,例如吴季札观乐,都说诗经中的那一篇,吹打都有歌辞,否则乐岂只是八音等等吗?所以作诗,必得配上音韵。
  有注解说,只说诗章,那为什么又要提雅颂呢?
  应该是连乐器,连诗章,一起配起来,各得其所。
  诗不可以轻看,「雅是雅,颂是颂」。《诗辑》云:「风,优柔委曲,意在言外,风之体也。雅,明白正大,直言其事者,雅之体也。」颂是祭祀乐歌,用之于宗庙。集释的「按语」,说得很详细可以参考。这一章吾所讲的,就是依皇侃的疏。朱注,没有说出长短,但是也没有注明白。

【九.十六】
子曰:出则事公卿,入则事父兄,丧事不敢不勉,不为酒困,何有于我哉。(385)
  这一章没有恰当的注解,吾必须注一注,对错与否吾也不知道,但是要能讲下去,吾以孔子的事迹来证明。
  先讲「何有于我哉」,注中有四种说法,都讲不下来。例如「何陋之有」,何有中间的「陋」,意思就是不接受「陋」字。
  「于从政乎何有」与「何陋之有」,不同讲法,另外如「于从政乎何有」,这是孔子不肯定的话,不接受,也不拒绝。「何陋之有」是肯定辞,不接受的意思。所以「何有」,是不接受的辞语。
  「何有于我哉」,吾采取不接受的意思,指上面的四条,那一条我有呢?这是孔子不敢承当的话。
「子曰:出则事公卿,」
  「出则事公卿」,孔子见冕衣裳者与瞽者,孔子还必须起来,像皇帝过宰相的位子,要向位子敬礼,这是何等的恭敬!礼记及乡党篇,都有详细记载孔子的威仪。集注,说的很糟,说这四条「其事愈卑」,这四条怎么是小事?这是大事。
「入则事父兄,」
  「入则事父兄」,父孝兄敬是小事吗?有人问:「子奚不为政?」,孔子说:
「孝乎惟孝,友于兄弟,奚其为为政?」在家孝父母友兄弟便是大事。
「丧事不敢不勉,」
  「丧事不敢不勉」,孔子说:「祭之以礼,葬之以礼」、「慎终追远」。孟子说,父母之丧是大事。
「不为酒困,」
  「不为酒困」,禹恶旨酒,书经五子之歌说:「内作色荒,外作禽荒,甘酒嗜音,峻宇雕墙,有一于此,未或不亡。」所以不被酒困是大事。
「何有于我哉。」
  这四条,孔子不敢承当,是孔子的谦虚。

【九.十七】
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386)
  此章绝不能讲,说的都是胡说,说这一章是诗,说是禅,都可以。诗,古人只讲表面,内容无法说。
「子在川上曰:」
  孔子在川上,川与河有差别,山间的水叫川,水长流不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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