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印魁禅师的悟道与遗偈
印魁禅师(1856—1909),字显文,湘籍高僧,当时与台宗巨匠谛闲法师是真道友。他在“戊戌变法”后,曾住持南京毗卢寺,前后共有九年之久,并将毗卢寺由“子孙小庙”改为“十方选贤丛林”。他生前未曾收徒,殁后则有天台门人倓虚法师继嗣,侧入门墙,列名弟子。据《影尘回忆录》载:当时倓虚法师在印魁禅师遗像前剃度,由印魁禅师的师兄纯魁法师代刀。这是近代佛教史上的一件稀有之举。
据谛闲法师回忆,印魁禅师一生曾破过两次参,实属不易。在当时的佛教界,亦然是高僧林立,如天台宗有默庵法师,曾注释过《教观纲宗》一书;还有镜融法师,当年虚云和尚曾亲近过他。宗门则有赤山法忍老人、高旻寺的月朗住持等。印魁禅师与谛闲法师二人,最初曾一同去亲近过法忍老人。一次,他们二人在南京赤山,坐完了香,便一径下山去搬运石头,不小心把脚碰了一下,就在痛痒的当下,忽然有省,明悟心性。又一次开悟,是他同住宁波慈溪五磊寺的时候,独自一人打禅七,亦曾有过根尘脱落的悟境。
宗门强调修行须先“明心见性”,教下注重“修行以求圆解为急务”。“明心见性”与“大开圆解”,名别义同。在宗门,惟有“明心见性”后的修行,方可谓是真正修行的肇始,因为这个时候已经亲见父母未生前的本来面目了,已对佛法树立了深厚的正信,亲自识得了自己的本性与十方如来无二无别,“彼既丈夫我亦尔”,可谓“我在毗卢顶上行”,“与三世诸佛同一鼻孔出气”也。真正明悟心源、彻见自性之人,对自身之佛性清楚得犹如“开门见山”一般,倍感亲切自然。从此之后,方可登山涉水,遍参天下丛林知识,磨砺意志,开发智光;或学教听经,任尔随意自在。像印魁禅师一生能两次破参,在当时实属罕见。据说,后来他曾学贤首教,终因口讷,一生只讲过两次经,摄机不甚普广。但他对禅宗工夫与境界,甚有见地。
至于他的临终遗偈,亦留有一段佳话因缘。他在南京毗卢寺任方丈九年,亦圆寂于此寺,可谓“将此身心奉尘刹,是则名为报佛恩”也。他圆寂的那天,正适宣统元年(1909)夏历十二月二十二日,当时谛闲法师亦在毗卢寺讲《法华经》。晚参时分,他委派衣钵师邀请谛闲法师到丈室叙谈。老道友相逢,彼此见面,先是说了几句机锋话,在一旁侍候伫立的衣钵师与侍者,悉皆莫名其妙,犹若听天书似的,茫然不知所指!末后,谛闲法师问他关于建塔的事,印魁禅师则说:“常住没有另外修的塔,现在力量薄弱,也修不起,只好随众入普通塔。”
说毕此话,便向谛闲法师合掌告假,谛老亦就此回自己寮房。此时,本寺都监亦在旁,便请问常住以后的事,他则说:“已经安排好了!”再问别的事情,则一概默而不答。其原因是他在方丈任内的九年里,耐心经营,艰苦撑持,对于常住之一切吃穿住用等事都已安置妥善,无有半点牵挂之羁绊。所以此时此刻,他便安然自在,了无挂碍。
都监和尚与谛闲法师各自归去后,丈室内只剩侍者与衣钵师,还有陪伴的几个,众皆默然不语,屋内俨然一片寂静。当时的衣钵师正是后来引荐倓虚法师出家的清池和尚,侍者法号宝山,年轻幼小,天真烂漫,生性颇为顽皮。小侍者没事的时候,就在座旁的一座小假山(吸水石)上拉船玩,或把小船从山上拉到水里,或把小船由水里推到山上。衣钵师看着看着,就忍不住地笑说道:“你错咧!船哪能在山上走呢?”
就在这一声“你错咧”的当下,印魁禅师则应了个时节,遗偈坐化。要知影必随形,响必应声,印魁禅师则迎合道:“对呀,对呀!不错,不错!”此时正是半夜子时,他举目望了望四座的同参道友们,并说一偈语曰:
参透人间世事禅,半如云影半如烟。
有朝得遇东风变,直向山头驾铁船。
从这首遗偈看,描摹的是当时小侍者拉船玩的景象,但却和盘托出了人间世事禅的随意自在的无相境界,原因是世间一切如云影烟雾之不实,而这恰与《金刚经》所谓“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一语,不谋而合。这亦反应他的般若禅思想。当时,他说完这首遗偈后,便向四座之人合掌告假,并嘱各自珍重,然后就跏趺坐化圆寂了。
印魁禅师,亦是当时的宗门法将,他的生平志愿是各处讲经,弘扬佛法,但因口讷,机缘不成熟故,终未能如愿以偿。但他在参禅方面,的确有深刻的工夫与见地,可惜的是他英年早逝。据说,在当时有木刻板的《印老和尚语录》流通于世,今时不见其流传,想必是因缘未至吧!
(本文作者:释昌莲,苏州寒山寺寒山书院讲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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